聽聞這名隨從有了破解眼下難局的計謀,項莊已經麻木的內心竟然生出了些許期待。
若是放在平時,一名小小隨從的建議或許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此刻不同於往日,對於任何一個能使他們江東在與范增的較量中佔到先機的機會,項莊都不敢輕易錯過。
項莊滿懷期待地看着自己身邊的隨從,即便不抱有期望,還是渴望這名隨從真的能給出一條破局的良策。
“既然你說你有良策可破眼下難局,那就與我等說道一番吧,若是你的計謀真能化解眼下的困局,此次穆陵關之行你當計首功,等回到江東後,我保薦你做大將軍麾下左司馬一職。”
此時的江東官制,不同於大秦,始皇帝統一後,江東一直實行的是大秦的三公九卿制,只不過在項氏割據江東當政以後便廢除了大秦的三公九卿制,繼而複用楚國舊制,這纔有了司馬一職。
大司馬麾下的左司馬,其官職相當於大秦的掌軍都尉,協助大將軍治軍,類似於後世的參謀長一職。
藉着朦朧的月色,項莊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名隨從,只見此人身材挺拔,雖然看不清相貌,但是依稀可見幾分憨厚之色。
這一路走來,項莊早就對自己身邊這百人的隨行人員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只因此人一路上表現並不出衆,這纔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如此默默無聞之人,一路上也沒有任何過人之處,如今他們在穆陵關下遇到難處了,此人竟然主動站了出來,還說自己有解難之計,這就不免讓項莊有些刮目相看了。
在項莊等人的期待中,此人開口了:“稟少將軍,如今這穆陵關局勢不明,我等尚未見到章邯,卻已在這關樓下看到了大秦虎賁軍營盤,此事甚是反常。卑職猜測,秦國虎賁之所以敢在關樓下如此有恃無恐,想必與范增有關,卑職猜測范增已先行入了穆陵關,若是如此,恐怕我江東再無機會!”
這名隨從說到此處停頓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着項莊等人,想從項莊的神色中揣測出他們對自己推測持什麼態度。
項莊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略顯頹廢地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見項莊同意了自己的見解,這名隨從再度開口分析了起來:
“少將軍,依卑職愚見,即便范增一行佔到了先機,未必就能萬無一失,只要我江東處置得當,未必就沒有機會。此刻我等已知曉虎賁軍與范增所在,而范增等人卻不知我等已身處穆陵關下,這不正是我江東的絕佳機會嗎?若是我江東能利用好此次機會,趁夜行事,必定能挑起范增與章邯之間的仇恨,使其二人反目。”
項莊內心的激動再也按耐不住了,急切地追問了起來:“先生謀劃不錯,只是項莊不知該如何行事,還請先生道來。”
“稟少將軍,卑職胸中的確有詳細謀劃,只是有些隱秘,卑職只敢告知少將軍一人。”
項莊聞言屏退了身邊的其他人,只留下獻計的隨從一人。
“此處再無他人,還請先生與我道來,行與不行我自有定奪。”
見身邊再無他人,這名隨從便將自己的計謀對項莊和盤託了出來:
“少將軍,此時范增與章邯俱不知我江東行蹤,實在爲江東行事的絕佳時機。此時這穆陵關下除了秦國虎賁軍再無其他兵卒,若是此時有人出手襲殺了關樓上的值守士卒,那章邯會以爲是何人所爲呢?”
“這……”
項莊聞言露出幾分擔憂,旋即又變幻成了竊喜之色。
“此計雖然兇險,倒也算得上是絕計。”
雖然章邯內心極爲贊同隨從所獻的這個計謀,但真要讓他實施起來時他卻有些慫了,因爲在他看來派人去偷襲穆陵關上的巡值士卒確實有些太冒險了,一旦出了差錯,不僅自己身邊這百人會喪命於此,而且還會累及江東腹地。
項莊內心不斷地掙扎着,想要儘快做出決定。雖然此計兇險萬分,但是收益也是不可小覷,若是此計能夠成功實施,那他們江東面臨的危機立時可解。
一旦巡防士卒遇襲,章邯必然會認定就是城外的虎賁軍所爲,到那時候章邯勢必定會對范增有所猜忌,繼而還會威逼范增,而范增所佔的優勢也會在章邯的猜疑中頃刻土崩瓦解,甚至說不定范增其人都會被章邯所殺。
一旦章邯驅逐或斬殺了范增,那就與大秦徹底鬧翻了,依着扶蘇的秉性,勢必會舉兵攻伐章邯,到那時他們江東就有了喘息之機。
不僅如此,在秦軍的兵威下,章邯定然抵擋不住,頹敗只是時間問題。
秦軍犯境,章邯一定會向他們江東求援的,真要到那個時候,主動權就到了江東手裡,他們江東既可觀章邯與秦軍之鬥,坐收漁翁之利,趁機收回被秦軍佔據的長沙郡,又可與章邯組成聯盟,共同抵禦秦軍犯境。
雖然隨從所獻的這個計謀對此時的項莊而言無疑於絕渡逢舟,但是受制於此計施行時所要面臨的風巨大風險,項莊一時間竟然有些猶豫不決。
看着項莊猶豫不決的樣子,這名隨從失望地嘆了口氣。
“唉……,少將軍啊,此時不搏命,更待何時。敢問少將軍我江東還有機會嗎?若是章邯降了扶蘇,那我江東敗亡之日不遠矣。少將軍,切莫再遷延不前了,不然我江東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隨從說的這些,項莊豈能不知,只不過由於擔憂計謀失敗會連累這些隨從,項莊這才猶豫不決。如今聽了這名隨從醍醐灌頂的說教後,項莊這才明白了江東的處境,遂橫下心來決定按照這名隨從的計謀行事。
做出趁夜偷襲關樓上巡值士卒的決定後,項莊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半夜一直都在忙着向這名隨從問計,竟然都忘記詢問這名隨從的姓名了。
儘管有些不好意思,但項莊還是舔着臉詢問起了這名隨從的姓名來:“先生大才,適才項莊忙於問計先生軍,竟然忘記詢問先生的名諱了,實在是罪過啊,還請將軍告知,以便日後論功行賞。”
“在下恆楚”
“恆楚,莫非先生就是昔日會稽郡尉恆楚?”項莊驚喜地問道。
“稟少將軍,正是在下。”
恆楚,原是會稽郡駐軍領軍都尉,昔日項梁、項羽二人在會稽郡起兵時曾相助於項羽,可以說此人是項羽麾下不可多得的良將。令項莊想不通的是如此良將竟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只做了自己出使章邯部的隨從,項莊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是恆楚看出了項莊的疑惑,不等項莊發問,率先耐心地向項莊講述起了自己的經歷來。
“當初項羽將軍想要坑殺南郡秦軍俘虜時,我曾力勸過,無奈項羽將軍不聽,終釀成大禍,致使大將軍身死於扶蘇之手。此事過後,可能是項羽將軍以爲是他不聽我的勸阻才釀成的大禍,因此一直不敢面對於我,我亦不忍項羽將軍難堪,這纔不顧項羽將軍勸阻執意離開了將軍麾下, 隱姓埋名,做了一名小小的隨軍司馬。”
“唉,若是昔日兄長能聽從先生的勸阻,我江東也不至於此啊!”項莊無奈地說道。
“其實也並非項羽將軍之錯,即便項羽將軍不坑殺大秦俘虜,扶蘇還是會對我江東動兵的,只不過時間會晚上一些而已,想那南越王趙佗,也未曾坑殺過秦軍俘虜啊!爲何還是被扶蘇滅了?扶蘇其人,胸懷不亞於始皇帝,其智謀又有昭襄王之風,與此人同處一世,即便我江東不去招惹他,他依然會出兵攻殺我江東。”
項莊苦笑着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恆楚的這番話。
“恆楚先生,不說這些了,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困局吧!將軍以爲該如何行事呢?”
從最開始時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態問計於恆楚,到此時虛心地向恆楚請教,項莊的心態也在悄然發生着變化。當然了,這其中有知道了恆楚身份後的尊敬,更多的是對恆楚所獻計策以及言談的認可。
“稟少將軍,要想施行此計策,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