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玲

老張在秦家兢兢業業幾十年, 雖然年過半百,可手腳依然麻利,是秦少卿與秦夫人的得力助手。因爲秦少卿平時住校, 如果不是太棘手的膽子, 都是交給老張處理, 如此一來, 老張在秦家的時間也較少, 多半都在爲業務奔波。

老張的房間在秦宅別墅的一層西面,蘇姚敲了一聲門,吱呀一聲, 房門詭異地打開了,嚇得她收了手, 原來房門是虛掩, 房內一片漆黑, 過道的燈光透過門縫照射進去,有些黑楞楞的影子, 卻依然看不清楚狀況。

“老張?”蘇姚沒動,揣着忐忑的心問道,“你在嗎?”

“老張,你在裡面嗎?”見得沒有動靜,蘇姚又問了一聲, 腦袋偏着從門縫望進去, 依然什麼也沒看到。

良久沒聽到裡面的動靜, 好奇怪, 怎麼沒人?蘇姚瞧了兩眼周圍, 沒有人經過,她深呼吸了一口, 一股涼氣吸入鼻腔,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手上一使勁,便將門完全推開。

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不見。她打開了燈,發現的確沒有人,東西也收拾得整齊得當,應該是有業務出去了吧。

蘇姚正準備轉身離開,腦海中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響起。

“罐子,陸青青的罐子。”

她打了一個激靈,幾乎脫口而出,“誰?”

四下無人迴應,一片死寂。

蘇姚目光緩緩掃過走道,燈泡的電壓不穩,時亮時暗,彷彿天花板一隻閃爍的眼,還偶爾發出嘶嘶的聲音,她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了眼前的地面,她嚇得往後退縮了一步,只見那影子在地上漸漸被拉伸,彷彿如一個箭頭,指向了過道的另一側。

頭頂的冷汗變成了大滴大滴的汗珠,蘇姚擦了擦額頭,又狠掐了自己一把,難道撞鬼了嗎?

等她再次睜眼,只見地上那細長的影子依然存在,她搖了搖左手,影子的左手也搖了搖,她又往前走一了一步,那影子跟着一動,她連忙收了腳,好似地上那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不敢去踩。

就好像小孩子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追自己,會受到驚嚇一樣,她此時不僅僅是驚嚇,感覺是靈魂一顫。

那的確是自己的影子,可是爲什麼投影在眼前,變得如此詭異?

“罐子,陸青青的罐子。”

聲音再次飄蕩在她耳邊,蘇姚感覺到一陣眩暈,魔音入耳,像是催眠,她瞳孔中的光漸漸黯淡,緩緩地朝着影子所指的方向而去。

走過一層,到了二樓,左轉,鬼使神差地就站在了一個房間門口。

“罐子,陸青青的罐子。”

難道陸青青的罐子在這間房間裡嗎?

心裡這麼想着,她下意識地推門而入,這種意識好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

透着月光可見,這是一個女人的房間,在窗臺前的桌上還點着一對蠟燭,陰冷的火苗在房內安靜地跳動,散發着幽幽的光芒,蘇姚從沒來過,房內散發着陌生的味道,並不是很好聞,也不是燃燒的味道,更像是某種藥物。

迷糊之中,蘇姚連燈都沒開,便在房間內翻找起來,從玄關到大牀,沒想到剛翻到牀邊,彎下身正要掀起牀單之時,聽到了門口傳來一聲冷厲的叫聲,“誰在裡面?!”

與此同時,房內忽然敞亮起來,突如其來的亮光讓蘇姚忍不住用手去擋眼睛,卻遮不住眼前人的模樣。

因爲蘇姚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再次關門,所以範小玲悄無聲息地就出現在了門口,彼此看清了對方的臉。

只見她目露兇光地瞪着蘇姚,在看到她一刻,神情又轉爲了驚訝,蘇姚渾身一顫,好似纔回過神來,媽呀,她爲什麼會在這裡,她剛纔做了什麼!!

原來這是範小玲的房間!

她還沒想到說辭,只見範小玲快步上來,便拽住了她的胳膊,雙目好似要噴出火來,質問道:“你在我房間裡鬼鬼祟祟做什麼?”

範小玲本就比蘇姚大幾歲,個頭高了她半截,力氣自然也比蘇姚大,這一扯她胳膊,登時覺得骨頭要給她捏碎,同時蘇姚感覺到範小玲的手好涼,這種涼就好像冰天雪地裡走來的一樣,可現在明明天氣很暖和。

蘇姚急忙掙脫開她的手,卻被範小玲一推,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胳膊被旁邊的傢俱蹭破了一層皮。

傢俱被蘇姚撞得震動,面上一瓶精緻的玻璃罐砸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炸裂的聲音,玻璃碎了一地,登時一團黏糊糊的綠色液體滲透了出來,中央還有一隻肥胖的黑蟲渾身溼噠噠沾着那液體,蠕動了一下身軀,原本蜷縮起的透明薄翅緩緩地伸直開。

突然噗地一聲,那蟲子飛了出來,彷彿一顆子彈一樣,筆直地從蘇姚的上空射了出去,正面撞向了範小玲。

“啊!~!”

範小玲發出了一聲駭人的慘叫,她驚慌失措地用手去拍那隻黑蟲,卻只見那蟲子反應敏捷地躲掉了她的手,落在她裙子上,繞着她的腰,從後背的縫隙裡鑽進了她的衣服裡,下一刻她整個人像是得了癲癇一樣四處亂撞,扭曲掙扎,尖叫而起。

蘇姚驚訝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慌忙爬起身,想要逃脫,只見範小玲目光忽然鎖定在她身上,像是餓狼見到獵物一樣撲了上來,雙手狠狠地掐在了蘇姚的脖子上。

範小玲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脖間青筋凸起,面色失血,模樣活像一隻索命女鬼。

“救……救命!”蘇姚只覺得範小玲的力氣奇大過人,她被掐得雙腳離地,雙目翻白,幾乎斷氣,出於求生的本能,蘇姚雙手按在範小玲的手上想要拉扯開她,並且奮力擡起雙腳去踹範小玲。

人往往在死境之中才能激發出潛能,蘇姚沒想到自己一腳踹在範小玲的腹部,將她給踹開了,掙脫後的蘇姚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範小玲從枕頭下摸出來一把匕首,刺向了蘇姚。

冰冷的刀刃劃過蘇姚的胳膊,一刀見紅,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是嚇得雙腿一軟,哭爹喊娘地逃跑。可是現在範小玲一刀沒捅死她,又要拔刀刺來,蘇姚雙眼幾乎將眼眶瞪裂,死死地用手捍衛住自己的身體,緊緊地抓住了範小玲的手腕,不讓她的匕首落下。

就在這片刻僵持之際,蘇姚看到範小玲衣服下面有個涌動的東西,從她的腹部開始向胸口飛快地而去,隨即又聽到了她一聲慘叫,雙手的阻力突然消失,只見那把匕首反轉了方向,狠狠地朝她自己的胸口紮了下去!

血,噴涌而出,濺了蘇姚一臉,滾燙得彷彿是沸水潑來。

“啊!!!!!”

“怎麼回事?”秦少卿聽到動靜跑來,正好看到範小玲筆直地倒在了牀上。她倒在了雪白的大牀上,胸口插着匕首,血從心臟暈開,染了她的衣服,在被子上暈開,而同是滿身鮮血的蘇姚跌坐在地上,因爲驚嚇過度而雙眼無神。

秦少卿神情一冷,知道大事不好了,飛快跑上前,叫喚着範小玲的名字,只見範小玲瞳孔放大,他一探鼻子,氣息微弱。

“啊……!”隨後趕來的家僕看到這一幕,尖叫四起,“殺人了!”

“快去叫救護車!”秦少卿喝道,他轉眼看範小玲,其實心裡知道早已經來不及了,她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焦點,直至完全沒了呼吸。

“少卿哥哥?少卿哥哥!”蘇姚好似纔看到眼前的男子,立馬抱住了他的腿,眼淚簌簌往下落,“怎麼辦,怎麼辦!”

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蘇姚根本沒想到這麼一個活人就在自己眼前死去,她帶着哭音,一個勁地抱着秦少卿問怎麼辦,她很害怕,害怕地不知所措。

“小姚,小姚。”秦少卿半蹲下身子,雙手輕撫在她臉上,將她頭別到旁邊,“不要看。”

秦少卿的手一點點地擦拭掉蘇姚臉上那已經冰冷的血,“別怕……”

“小玲姐不是我殺的!不是我,不是我!”蘇姚搖着頭,顫着音。

“我知道,我看到了。”秦少卿應道。

很快,救護車來了,警車來了,秦夫人來了,秦家的所有人都來了。

人已經搶救無效死亡,白布掩蓋上了範小玲的屍體。

秦夫人連忙讓李伯給來的幾個警察遞煙,李伯呵呵一笑,在煙盒下壓了幾個大洋。

警察拿起了煙,卻將煙盒下的大洋退了回去,他佯裝沒看到地說,“雖然是秦家,可這死的人是範家小姐,怎麼辦還得等範家主來了在說,誰在現場的,和我回警局說吧。”

這話誰都聽得明白,秦夫人眉頭不禁一皺,望向了渾身是血的蘇姚,心中隱隱作痛,卻依然沒有說話,當利益橫在那的時候,或許感情也會變得卑微,她不能因爲蘇姚而毀了秦家和範家的關係。

蘇姚也是心知肚明這情況,在場的人就她和範小玲,哪怕警察和範家都知道不是她殺的人,又如何,有時候就必須有人要犧牲。

就在秦少卿起身一刻,蘇姚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她彷彿受到了驚嚇的小貓,蜷縮在那,雙眸噙滿淚水,“少卿哥哥……”

秦少卿嘴角扯出了一絲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直到這個時候,他還能面帶微笑,可是這個不知道看似安慰的笑,卻怎麼也讓蘇姚放心不了,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往下落。

二人對視了一瞬,秦少卿揉了揉她的頭髮,終究還是背過身去,拉開了她的手。

“少卿哥哥!”蘇姚絕望地哭喊了出來,卻見秦少卿沒有走到秦夫人那,而是走到了警察的面前,微微一鞠躬。

“人是我殺的。”一語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秦少卿,蘇姚感覺一瞬間心跳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