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樂進來以後在牀旁邊坐下,有點拘謹,似乎爲了緩解氣氛,人們總要乾點什麼,所以大樂也開始削蘋果。
不過李英俊認爲,比起安慰他,更重要的是先要和盤托出。於是他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說了一通,聽的大樂暫時忘卻了內疚與自責,換上了一副目瞪口呆就像聽傳奇故事一樣的表情。
“大樂……”
“嗯?”大樂不明所以的看着李英俊。
“你手裡……”
“啊!”大樂手裡的蘋果已經變成了蘋果核了,下面一堆刀藝精湛的結果——很長很長很長的蘋果“皮”。
“大樂,重削一個吧……”
“美的你,將就吧。”大樂把手裡的蘋果核塞到李英俊嘴裡:“飛娛真的是你出錢弄的?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恢復了常態的大樂一連串就是三個問題,李英俊點點頭算是回答了第一個,慢慢的啃着蘋果核回答第二個:“就是我們家房子被雪壓塌以後沒幾天。”
大樂皺着眉頭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和你那天拿回來的戒指有關吧?”
“呃……”李英俊有一種被蘋果籽兒噎住的感覺:“你怎麼還記着那個戒指啊?”
“爸……”大樂很沉痛的看着李英俊:“對我說謊還是次要的,開個公司少說也得幾萬吧?人家失主會因爲你還了個小戒指就感謝你‘幾萬塊’?有這錢還不如再買個呢!你說,那戒指你沒還給人家吧?是不是被你賣了?”
李英俊哭笑不得,心想:“我還給誰啊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大樂說:“爸,你太讓我失望了……現在這問題升級了你知道嗎?收下來賣錢了也是次要的,但你的表現讓我直接懷疑那個戒指不是撿到的,你不會是偷的吧?”大樂說出了自己的推斷以後也緊張起來,死死的盯着李英俊。
“不是。”這得堅決否認,事關一世清名。
“那怎麼來的?”
“我,那個戒指,其實,是,我……從墳裡挖出來的……”
“哎呀?”大樂聲音又高了八度:“你你你還學會盜墓了!”
“不是不是!”李英俊說:“我只不過是從我的墓裡拿點東西……”
“你的墓?”大樂的臉因爲震驚而白的一塌糊塗,然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騎在了李英俊的身上,猛勁的掐住李英俊的脖子:“你還沒死哪來的墓啊我知道了你把我爸殺瞭然後仗着長的像冒充我爸後來又去挖我爸的墳這回你總算是說漏嘴了吧……”
“咳咳咳咳!你爸哪有那麼值錢的戒指啊!”李英俊掙扎着大喊。
大樂的動作突然停止,摸了摸腦袋:“是啊,我爸要是有那麼值錢的東西我們也不用撿破爛……”
李英俊揉着脖子:“再說我是,不對,你爸,死翹翹從工地上送回來的你還不知道嗎?醒了就變成我了嘛!”
“對不起哦。”大樂說:“這麼說,你其實已經死了?”
李英俊沒好氣的白了大樂一眼。這一白不要緊,他發現情勢很不妙。
大樂的手雖然離開了自己的脖子,可是還是騎在自己身上,由於剛纔的劇烈運動大樂臉上還有點泛紅,胸膛還一起一伏的,嘴半張着直喘氣。
“不好……再這樣下去身體要出狀況了……”李英俊覺得太糟糕的同時還狠狠的鄙夷了一下自己。
“喂,你打算騎到什麼時候?我是剛做過洗胃的人,我還是你爸爸……”李英俊勉強露出一個很不高興的表情,佯裝鎮靜的問大樂。
大樂看看李英俊,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坐着的位置,“啊”了一聲就摔下去了。
幸好牀不是很高,大樂揉着腦袋揹着李英俊站起來,伸手拿了一個蘋果,打算再削一個。
“爸……”
“大樂,你揹着窗戶幹嘛,光線不好。”
“不、不用。”大樂很倔強:“爸……以前都是你在瞭解我們呢……我都從來沒有問過你的過去……還有沒有親人,你成了我們的爸爸,那你以前那個身體怎麼辦……原來,爸那個身體已經死了……”
大樂的聲音透着點難過。
“哈哈,沒事沒事,死了就死了嘛。”李英俊故作豁達:“其實我以前挺有錢的,可是墓裡只陪葬了一個小戒指。有點可惜。”
“是……”大樂猶豫了一下:“是爸爸的妻子給你放進去的嗎?”
“哪有……”現在兩個人能這樣心平氣和的提起戒指,李英俊重新想起了往事,有點悵惘:“我還沒結婚呢……那個戒指,是我打算送給喜歡的女孩子的……”
大樂沒吱聲,過了一會兒說:“爸,以後再把那個戒指買回來吧。”
“這傻孩子!”李英俊重重了拍了幾下大樂的肩膀:“你以爲是當鋪還能贖回去啊?說不定已經被弄零碎了做成別的戒指了!哈哈!”
大樂幽幽的轉回頭,看着李英俊,伸出血了呼啦的手,手上抓了一個鮮紅的蘋果,這個觸目驚心的組合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爸……你明知道我在削蘋果,你幹嘛還突然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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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俊簽訂了喪權辱國條約。
第一條:如果大樂以後因爲手傷而無法學習樂器,李英俊要賠償,賠償數額由大樂決定;
第二條:鑑於李英俊犯有隱瞞、說謊等惡劣行爲,大樂有權利對其進行監視和詢查,只要大樂問的問題,必須回答,不得支吾搪塞;
第三條:家裡和公司的重大決定,必須有大樂在場才生效,至於到底什麼是重大決定和重大的程度,由大樂評定;
第四條:本條約不斷完善中,最終解釋權歸大樂所有。
看着大樂寫出來的這麼有水平的侵略、不平等條約,李英俊熱淚盈眶,這孩子成長的多快啊!
“爸,你要不樂意可以單方面撕毀。反正我的手傷已經好了,死無對證。”大樂端詳着手上的一長道疤痕。
“哪有!”李英俊說:“寫的很好,我發現大樂很有做商人的潛質。哦,對了,大樂,那天你把玻璃打破以後誰救我的啊?我問他們,他們都不肯說。”
大樂說:“當時圍觀的想幫忙的那麼多,我哪知道?無聊!”說完走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唄,幹嘛說我無聊……我是你爸爸啊……”李英俊惆悵的看着重重關上的房門,嘆了口氣,站起來抻了個懶腰。
“休息這些天也夠了吧……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通過各個渠道送到他手裡的檔案袋已經有半尺來高了。隨着最後一個檔案袋的打開,事實已經基本能確定下來了。在佐格門口巧遇薛麗冰,那時她手裡露出來的“擎天”兩個字就遠比她本人的出現更讓李英俊震驚。
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親自走一趟了。
李英俊生前並不喜歡炒股,他更喜歡沿着父母的老路,實實在在的談生意賺錢,談到了做到了就是一筆能摸得到看得到的收入,還有看不到摸不到的信譽和實力上的提升。但是他不排除以散戶的身份玩玩,從中摸清楚一些有意思的走向和動靜,大戶室從來不是他想進入的地方,那裡空氣不好,除了刺鼻的煙味,還有陰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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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俊站在不斷刷新的屏幕下面。
這是第五天了。
“擎天數碼”的走勢很奇怪,刨除它是個老公司的特點以外,具備了某些他很熟悉的新上市公司的特點。在多年以前股票市場和以IT起家的公司還都不穩定的時候,出現過一批小公司,性質基本都是網站公司,走的路也幾乎一樣,成立之處稍有名氣就迅速上市,圈錢,然後賣掉。現在,同樣的特點出現在“擎天數碼”這個老牌子公司身上,反而讓局中人琢磨不透。
“再觀察兩天。”一個星期是李英俊的極限。
其實李英俊並沒有指望何佐歌在害死自己以後會將“擎天數碼”經營的風生水起,只要維持現狀就夠了。公司的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還有項目經理們都是當年他親自提拔上來的,無論是攬項目還是內部合作都很好。想到何佐歌要將他父母和他曾經付出了這麼多心血的在IT界有着極高聲譽的公司就這樣搞垮、搞臭,李英俊就怒不可遏渾身發抖。
兩天後,李英俊撥通了一個電話。
“您好,米謝拉先生。您看到我的信了嗎?”
“看到了,也和我妻子討論了很久。她欠你很大的人情,所以我可以幫你聯繫銀行貸款。”
“不不。您誤解我的意思了。”李英俊說:“我是想單從生意的角度探討我們合作的可能。”
“李先生,如果單從生意角度,那我想說說我的看法。”
“您請。”
“我不認爲這是一樁好買賣。如您信上所說,‘擎天數碼’的確是很棒的公司,這點我從我妻子那裡也得到了證實。但是,這是兩年以前。最近的兩年中這所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下降之快令人吃驚。”
李英俊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