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然冒出來的護罩將衆人驚得又是呆了一呆,然而這終究是件好事,方勝愕然朝先前說“陣眼裡有靈石”的那名修士望去,只見此人正長出一口氣,一邊用右手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道:“呼,總算趕上了!”
方勝又看向他左手中,只見那裡正抓着一個空空如也的中型儲物袋,而那袋口正對着的地面上,足有一張牀大小的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靈石堆在那裡,正散發着足以讓任何人流口水的淡淡熒光。那一堆靈石缺了一個角,應是少了幾十塊,方勝目光移向一旁,便發現陣眼正中偏北的位置被打開了一個口,那少了的幾十塊靈石正躺在那小口裡,只露出最上面那層的四塊。
這一刻,方勝簡直抱着那修士親一口的心都有了,他粗略的地估算了一下那些靈石,怎麼也得有個七八千塊。儘管心知這些靈石怎麼也落不到自己口袋裡,還是忍不住道:“這位道友,快將這些靈石收起來,別被那修士看見,一會再打起來,千萬省着點用。”
王雪心卻明白方勝的心思,一下被氣樂了,沒好氣道:“還不快回去,那修士又回來了!”
方勝一聽立刻扭頭向空中望去,果然,那修士在五十丈外已經穩住了身形,勃然大怒,雙手一招,那些懸停在護罩四周的劍芒便再次飛舞起來,而他本人也向這邊疾衝而來!
“噌!噌!噌!噌……”
第一波劍芒盡數紮在了護罩之上,方勝也終於再次回到了光罩處,二話不說操控起那光護罩來。剛到光罩前不到一息,那暮月宗修士的不知道第幾道劍氣就再次帶着嘯聲轟了過來。
一盞茶功夫之後,此時若有人從外觀看,便能看出,虎脊城正南陣眼處的戰鬥其激烈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城正中空中的那場大戰:數十道游魚一樣的劍芒將半徑三丈的半圓護罩圍了個風雨不透,帶着吵雜尖銳的嘯聲向護罩幾乎是無間隔地攻擊着,每隔數息,護罩三十丈外空中的那暮月宗修士便會射出一道粗長的金黃劍氣,猛撞在護罩之上,便在此時,不論那護罩原本有多結實,此刻也一定會被打得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掉,仍然是在此時,必有一兩道劍芒趁機鑽入護罩之內,卻都被一道細小藍光給及時擊退,護罩內除了發出藍光的那人之外,其他五人也都各有職司,三人合力操控一個光罩,一人裝填靈石,一個小孩踩着一根巨大白羽控制一片扇形光幕,不論外面那修士的攻勢如何之猛,就算護罩眼看着就要碎掉,卻總能險之又險地再次從最薄弱的狀態漸漸恢復起來。
其實那結丹期修士只要破開喉嚨喊上一嗓子,附近立刻便會有暮月宗的築基修士趕過來,哪怕是築基初期,也會將這陣眼處的攻防平衡打破。然而也不知是氣昏了頭,還是他另有想法,反正這修士硬是堅持着沒出聲叫人。
然而他可以不叫旁人,那城正中空中的暮月宗修士卻快要堅持不住了,只聽那人怒道:“單泓,休要誤了我大事!”
那人這句話一出口,吳希文便徹底肯定了對方就是單漓,因爲整個暮月宗,也只有單漓敢這麼對單泓直呼其名。吳希文和城主此時已經是完全壓着單漓打,正將單漓一點點向上逼去,城主趁機道:“單宗主,我虎脊城雖小,也非你暮月宗想拿便拿得下的。起初單宗主連姓名也不願透露,只怕也早知今日之事不可爲吧?”
城主的本意是給城中傲武國修士鼓勁,同時動搖暮月宗修士之心,不料那單漓卻突然大笑起來,一邊應付着城主和吳希文的攻擊,笑完方道:“拿下你虎脊城,豈用得着單宗主親自出馬!告訴爾等也無妨,我乃暮月宗*崖!”
城主和吳希文同時愕然,蓋因爲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崖這號人物,此人修爲如此之高,之前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關於他的傳聞,他既然敢直呼單漓的親弟單泓之名,在暮月宗職位也斷然不會低了。轉瞬之間,城主和吳希文同時明白過來,震靈大陸又來人了!
下方的方勝一邊應付着單泓的攻擊,竟也微微分了神,倒不是他認識這*崖,而是他因爲這“青崖”二字想起了青崖掌,然後又想起了王巢,接着又想起來了火靈玉。若在以往,想到火靈玉便該停了,可是他的腦子裡卻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個月白衣裙的身影,他幾乎要忍不住低吼出來好打斷自己的思維,然而在某個他完全控制不了的角落,那個身影卻越來越清晰,終於,他絲毫不差地回憶起了那張絕美的略瘦的臉。
方勝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他已經完全忘了控制光罩,像個傻子一樣愣在了那裡,當他又難以抑制地想到,那個人其實早已死去多年,他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思念、委屈、不甘、悲慟,這些情緒撲天蓋地一般朝方勝捲了過去,一下子就將方勝淹沒其中,一瞬間,在方勝眼中,這天地都帶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色彩,方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住地面,脖子無力地耷拉下去。別人看不到他的臉色,卻能聽出從他嘴裡傳出的那嘶啞壓抑的嗚咽聲,一時間竟都呆住了。
好在單泓剛好在此時飛向了城正中的空中,不然守陣護罩絕對支撐不住。
儘管此時護罩中的衆人都不知方勝到底怎麼了,可王雪心和王衝卻無法幹看着方勝傷心自己卻什麼都不做。王雪心自認爲她很瞭解方勝,因爲方勝根本就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至少在和他們姐弟倆相處的時候是這樣,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方勝肯定有什麼大事瞞着他們姐弟,而且肯定和那個*崖有關。王雪心走到方勝身邊,半跪下來,把一隻手放在方勝背上拍了拍,輕聲道:“方大哥,不管怎樣,我和王衝都會陪着你的。”此時此刻,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王衝一個人操縱光幕本就有些吃力,此時乾脆從戰獅上跳了下來,也不理那光幕了,衝到方勝跟前,彎下腰抓住方勝的肩膀,還沒說話,鼻子一酸卻先抽泣起來,蓋因爲他之前就覺得今天的戰事是因爲他們三個而起,心裡十分愧疚,現在一直被他當做主心骨的方大哥竟突然崩潰,他哪裡還堅持得住,帶着哭腔道:“方大哥,你快別傷心了。”除了這一句,他已再不會別的安慰人的話。
然而此時的方勝並沒有聽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他正用盡所有力氣想讓自己從對玉漱的思念中掙扎出來,三年來,平靜時他有心理準備,有足夠大的力量控制自己的念頭,危急的時刻,他只顧着眼前的危機,也不會去想以前的舊事,唯獨這一次,在極度危險的時刻,毫無準備地聽到了“青崖”二字,然後思維就像脫了繮的野馬一樣再也約束不住。直到此時,他才坦承他根本忘不了玉漱,可是這又能如何,她已經死了……
不知用了多久,方勝才漸漸穩定住情緒,當他收回心神,意識到因爲自己的失常而幾乎害了所有人時,他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然後便感覺到了放在他身上的王雪心的還有王衝的熱乎乎的小手。
呃,太丟人了,竟然當着他們兩個的面這樣,方勝的臉突然發起熱來,然後他便“呼”一聲站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道:“我沒事了,回頭再跟你們解釋,咱們先防守再說。”然後就衝向了那片無人控制的光幕。
王雪心和王衝俱是精神一震,也不追問,緊跟着方勝跑向了光幕。就在他們放棄防守的這一會,從他們這邊竟突破進來五六個修士,而整個城中,敵方修士已然有近百人!
便在方勝和王衝合力操縱護罩之時,那個往陣眼裡填充靈石的修士突然驚道:“城主受傷了!”
方勝等人聞聲擡頭看時,便見城主帶着一片血光落向下方,那巨大的古鏡法寶也驀地化爲一道細小銀光朝城主追了過去。然而方勝等人的精神反而爲之一震,因爲他們還看到,那個叫*崖的暮月宗修士也已經快要消失在護罩之外,看其飛行時搖擺不定,也絕對受了不輕的傷。
就在城主掉入下方建築後不到十息,方勝等人突然感覺到腳下一震,然後他們驚奇地發現,他們所在的陣眼竟然動了!他們很快發現,不僅僅是他們這個陣眼,虎脊城尚且完好的另外四個陣眼也全動了!在巨大的轟隆聲和讓人站都站不穩的震盪中,方勝他們所在的陣眼順着一個弧形朝東南方滑去,很快經過了一個陣眼,然後是下一個,直到來到正東方,聲音和震動同時消失,他們便愣是被陣眼帶着以極快的速度圍着虎脊城滑行了四分之一圈,直到陣眼停下,他們還覺得剛纔的經歷如做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