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多年養成的習慣,儘管視野中並沒有個人,聶剛時刻刻都處在警惕當中。他的神識完全監視着空中、地面以及地下,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很快地在他腦子裡反映出來,說實話,他不太相信三王一方有瞞過他神識的手段,因爲那已經超出了他的經驗。
所以當他突然看到令他眼花繚亂的光華,也就是超過了百人同時發動的攻擊時,他既不是毫無準備,又不是準備充分。他將藍黑色的天都刃飛快地祭向了身下,迎向那些光芒,然後整個人迅速上升,他知道天都刃肯定無法將那些攻擊全擋下,是以他在向後飛退的同時雙手又結起了手印,那是他最爲拿手的防禦法訣。
僅僅是一瞬間,那些光華衝破了天都刃的防禦又轟在了他的防禦法訣上,巨力涌來,任他本領通天也實在無法抵擋,而後他的整個人就到飛了出去,半空吐出一口血霧,身上也多了些傷口,不過還不至於死,掉。
他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催起腳下的法寶就往上逃,天都刃死死護住背後。
他此時正處在離王城不足兩百里的位置,聲音既傳不到王城更傳不到臨原,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一直有十餘道強大神識從臨原探出監視着沿途的一切,臨集城中的守衛已然知道了他遇襲。
此時他的傷着實不輕,所以身後雖然只追上來不到十名秘術者,仍然足以置他於死地,這一刻他只能逃。
從他遇襲到逃跑其實僅僅發生在一息之間,整個天下又有誰知道,便是在這一息的功夫裡,永夜族內戰最終決戰的序幕徹底揭開!
沖天的光芒忽然在王城東方十里外亮起,那是一道灰白的光柱,其上端直直地插入夜空,而後緩緩變幻,似乎要凝成一個人形,接着一聲響徹天地的鬼嘯聲便從那灰白色光芒中傳了出來。
這聲鬼嘯聲便如一個信號,緊接着那灰色光芒往東的方向立刻亮,蜿蜒迤邐足有三四百里。
半空中的聶政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本身便處於由些光點形成的光帶的中部,他清楚地知道,每一個光點便帶表了一個敵人!
那一瞬間他的視野中全是各色光點,真到天盡頭,他終於意識到,三王已經傾巢而出了,只是,他依舊想不明白,三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竟能瞞過所有人的神識讓這些兵將潛行到這裡!如果再遲上一點點,只怕三王軍隊的前鋒已經抵達王城城下了!
臨原城中的公孫餘暗自然在神識中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幕,按道理來說只有方勝才能調動全軍將士,不過現在完全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以他這輩子最大的嗓門吼了出來:“反賊偷襲王城,所有將士速往王城增援!!!”
事實上公孫餘暗想得更遠,他覺得三王既然走了這一部棋,那麼就一定做好了萬全準備,王城內部八成已不安全。三王的人肯定從兩天之前就開始行動了,都說先發制人,後發被制於人,兩天時間足夠三王的軍隊做很多準備了,而他們這邊卻相當於什麼也沒做。
這些念頭在公孫餘暗腦子裡飛速閃過,而後那便聽到城中傳來的一聲聲“反賊偷襲王城,所有將士速往王城增援”這時候軍中的所有人都放出了神識,但凡能看到遠處的情況的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是他們在自發地呼應公孫餘暗的號召。
當這些聲音響起,臨原城中便衝出了一道又一道光華,以最快的速度飛向王城那邊!
事實上王城和臨原離得並不遠,千餘里的距離對通靈期的秘術者都算不上什麼,但是現在這千餘里的距離卻彷彿被放拉長了,只因從臨原飛出的所有人都在擔心着他們的行動已經太遲了。
三王的大軍根本就沒回身迎戰,而是直接衝向了王城,而此刻其最前端距王城已只有二十里!
王城中此時也是警報聲大作,無論戰時還是和平時期,王城的戒備向來森嚴。
實際上那些陣眼中的守衛在看到臨原城飛出來的那些人時就意識到不對勁了,他們個個打起了精神,自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三王的大軍。
當他們發出警報後,城中的近兩千駐軍立刻行動起來,王宮中的護衛也悉數動員,還有不少並不隸屬於任何組織的秘術者慌張地飛上天空,一時間永夜城亂成了一片。
公主這時候也在天空之中,身邊是十餘個王宮中的高手。
這時候她也像當初的聶政和公孫餘暗一樣不相信三王竟然偷偷摸摸地到了王城之外,可是事實又在眼前擺着。這一刻絲毫都沒有懷疑方勝、聶政和公孫餘暗的能力,敵人既然能埋過永夜城的監視無聲無息地來到王城外,自然也能瞞過那三個人。
不用她吩咐,她身邊的人已然看清了形勢,一個看起來五十上下的老者高聲喊了起來:“各陣眼全力防衛!城中所有守軍前往城東協助防守!王宮護衛速來集合!所有平民各回住處,不許喧譁!”
這老者的聲音無比威嚴,語速算不上快,但是所有的聽者都能從中感覺到他的從容和自信,似是個位之人。
事實上此人名叫龍戰,從公主小時候起便負責保護公主,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職責。但是上一代永夜王既然肯讓他保護公主,便足以說明此人的能力,這些年間龍戰早已成長爲一個全能型的人物,吼出這幾句話時的氣勢絲毫不亞於軍中大將。
與此同時,點星湖中的王雪心等人正面面相覷,雖然她們也關心永夜城,但是她們更在乎方勝的安危。三王的人無聲無息地潛到了王城之外,方勝不會已經被三王擒住了吧?
她們的神識足以探到臨原,但是卻看不透臨原城的虛實。
這時候龍戰的話音從王宮中傳來,南坎紫想了想才道:“先回暗香閣再說。”
衆人全都沒什麼主意,只得聽南坎紫的,於是一幫人催起法寶便往暗香閣的方向飛,路上一直都沒收回神識,始終看着臨原還有沿途的動靜。
臨原城中,公孫餘暗看到所有將士都衝了出去才鬆了口氣,略一思忖他便又衝回了帥帳,停在了玉漱身邊。
溫姑娘,城中神獸可聽你的話?”才一站穩公孫餘暗就迅速道。
玉漱雖在擔心方勝的安危,還是很快明白了公孫餘暗的意思,此時她反正也沒救方勝的辦法,便雙足猛一發力,“嗖”一聲就從帥帳頂端的那個窟窿裡飛了出去。半空中玉漱取出雲瀑,速度再增,轉眼間就到了神獸身邊。
臨原城中這麼大的動靜早將神獸吵醒了,只不過它之所以參戰完全是因爲方勝和玉漱,沒有這倆人的指示它根本就懶得動彈,所以直到現在都沒啥動作。
玉漱直接停在了神獸腦袋邊上,一手按在了神獸的臣鱗上,輕聲快速道:“我現在抽不開身,方勝也不知究竟如何了,你去幫幫他們吧。”
玉漱的語速很少這麼快,她才一開口神獸便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異常,等它明白過來方勝遇到了麻煩時,一絲怒氣便從心中升起,只聽“呼”一身響,身上的火苗立刻躥起來老高。
“吼!!”
低吼了一聲之後神獸輕輕擺了擺頭,五隻巨爪忽地同時發力,巨大的身體一下就躥向了空中,直往永夜城的方向飛去!
見神獸飛走,玉漱也不停留,扭頭就往帥帳飛。
這時候公孫餘暗纔剛追出來。張口便道:“多謝!”
也不知道玉漱聽見了沒有,反正她是一聲沒吭,整個人一下子消失在帥帳中。
公孫餘暗也不在意,在空中微皺着眉頭看着帥帳的方向略頓了頓,真希望方勝能馬上就從帥帳中衝出來,不過他也知道這不太現實?輕嘆了口氣後猛一凝神便也向王城的方向飛去。
帥帳之中,玉漱面容平靜地看着眼前的那個銀白色圓球,她怕貿然出手會對方勝不利,於是打算就這麼等下去。
她唯一有些寬心的便是和方勝一樣並未感覺到這個圓球上有任何的危險氣息,興許這東西只能將方勝困住一段時間,並不會置方勝於死地。
不論如何,玉漱的目光始終盯着那枚緩緩旋轉的銀白色圓球,就像是想要將之看透。
銀白色圓球之中,或者說某一個莫名空間之內,方勝已經快要瘋掉了。
此時他的四周全是無盡的黑暗,前後左右上下全都沒有盡頭,唯一的光亮來自身邊不停飛舞的那個銀白色圓球,或者說月亮。
方勝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月亮,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大但是距離上卻感覺很近,好像離他只有十丈遠,然而等他追過去時,又發現無論他跑多遠,他和那月亮的距離絲毫沒有拉近。月亮很亮,但是光芒卻並不外泄,一邊在自行旋轉,同時還圍着方勝不停地繞圈。
此處聲音無法傳播,方勝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而他處在這種狀態中已經至少一個月了!
這裡連白晝、黑夜的交替都沒有,方勝對時間的感覺完全是憑直覺,那奇異的始終處於滿月狀態的月亮圍着他轉了三十多圈了,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方勝根本就無法靜下心去,因爲他一直在擔心着臨原城的戰況。
和南冥王的三天之約早在一個月前就到了,臨原城沒有了他。能守得住嗎?
方勝幾乎可以想象出來,可以使出幽冥骨魔終極力量的南冥王會如秋風掃落葉般打敗臨原守軍中的所有高手。而後臨原城的守陣不得不龜縮到防禦法陣中去防守。然後三王的軍隊在外狂攻,臨原守軍藉助防禦法陣防守,由於臨原的法陣本就搖搖欲墜,在這樣的情況下肯定堅持不了幾天,甚至有可能在第一天就被攻破,天知道南冥王會有怎樣的攻擊強度!
就算公孫餘暗和聶政的本事再大,也絕無法堅守一個月。所以,這時候三王的軍隊應該已經到了永夜城城下,雙方正在那裡展開決戰。
好在王城的防禦陣法是整個永夜族中最強的,應該能堅持挺長時間。
只是,如今的南冥王到底強到了什麼程度?是否有可能將永夜城中的人死死壓制住,以至沒法衝出來正面交戰?
如暴永夜城也只能完全防守,那,小”會怎樣看待這場戰爭?
連正面交戰都不敢,又怎麼可能贏?當這種想法在越來越多的人腦中出現,永夜城中的士氣將會低到何種程度?
只怕永夜城中的人也會難以避免地認爲這場仗一定會輸吧,心裡認輸,那麼這場仗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方勝心中的慚愧簡直無以復加,公主是如此信任他,但是他卻將整個永夜族帶入了這步田地。
這種被別人委以重任,幾乎寄託了別人的所有期望,但是最後卻以失敗告終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他難受了。
不過轉眼間一個月都過去了,這時候方勝也終於冷靜了下來,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但是他試遍了所有方法也無法從這個奇異的空間中逃出去,僅憑猜測也理不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最後終於決定放棄。
便是在他決定放棄的一瞬間,他悚然一驚:自己怎麼可能用了足足一個月時間才完成這種思想上的轉變?
他雖然有時候很倔,但並不是一根筋,最近這些年他處理事情越來越靈活,按說不該直到一個月後才改變心思纔對。
肯定和這個奇異的空間有關!
接着他便馬上想到了公主在來信中告訴他的那些話,那枚送來的珠子名爲剎那芳華,是專門給處於某境界頂峰的秘術者在緊急情況下提升境界的。
剎那芳華,何解?
方勝根本就沒有去想,而是將心神全都沉浸在自己如今的狀態中,反正也出不去,不如試着提升自己的境界吧。如果永夜城真被攻破。提升境界後也好報仇不是。
當方勝放鬆了心神後,僅僅是一天時間。他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可是睜開眼後那些感知卻又消失了,結果害得他又費了兩個時辰再進入那種狀態中。
然後方勝徹底死了心,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靈力還有元嬰後也不爲所動,只專心尋找那突破現有境界的一絲契機。
那奇異的月亮就在方勝十丈外繞着圈,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圍着他飛了數百圈。在這個過程當中,方勝已然完全忘記了外界的一切。
也不知過了多夾,方勝的心神忽然從對自身的體悟中回到了外界,因爲他已經突破到了元嬰中期!
在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有種奇異的感覺,那便是這次一閉關就是整整三年!
用三年的時間來打破通往元嬰中期的最後屏障,這在整個修真界來說已經算快的了,但是這一刻方勝卻覺得還是太慢了,這三年間?永夜族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了吧。
而後他便看到了那個奇異的月亮終於起了變化,其內斂的光芒開始向外擴散,最初只有數寸長,但很快就照亮了方圓數十丈,已然更像個真正的月亮。
那些光芒繼續向外擴散,亮度也越來越強,某一個瞬間忽然達到了極致,方勝不得不閉上了眼睛以躲避那光芒。
“嗡!”
下一瞬,雖然尚未睜開眼,方勝還是感覺到外面的所有光芒都消失了。
而後方勝就感覺到有人用手抓住了他的手,同時他也聽到了個那個熟悉無比的聲音:“你怎麼樣?”
“玉漱!”方勝倏地睜開了眼,驚喜地喊道。
同一刻,帥帳頂端的窟窿裡照進來一縷月光,玉漱終於反應過來,天空的月亮又重新出現了!
此時不唯是玉漱怔了一下,整個震靈大陸的人都爲忽然變亮的天地而微微失神。
便在一個時辰之前,月亮離奇地從空中消失,而現在卻又毫無徵兆地出現了。
而後玉漱就向方勝說了一句話,一下就把方勝弄蒙了,只聽玉漱問道:“你這一個時辰都去哪了?”
“啊?!一個時辰?!”
“從你被那個珠子吸進去直到現在的確已經一個時辰了啊。”看到方勝似乎有些震驚,玉漱解釋道。
“我明明在裡面被關了三年啊”方勝喃喃道。
“三年?!”玉漱驚呼了一聲,而後迅速反應了過來,自言自語般道,“難道這就是這枚珠子的神奇之處?”
“應該是了。”方勝接口道。
話一說完方勝就向帥帳中看去,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那枚珠子。
便在這個功夫裡,玉漱終於反應過來,匆匆道:“三王的軍隊已經攻進永夜城了,你快去吧!”
“井麼?!”
話音未落方勝便放出了神識,一下就將方圓千餘里的範圍籠罩住。
當看清戰況的那一瞬間,方勝幾乎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悄怒,按他之前的想法,臨原城早已被攻破,永夜城甚至都可能已經淪陷,而現在不僅臨原城未破,永夜城也在堅守,他自然該高興;但是現在永夜城的情況依然很慘,那堪稱整個永夜族最爲強大的防禦法陣似乎完全失去了效用,城外和城內的天空中全是人,己方將士正和三王的人戰成了一團,一個巨大的骨魔正在城中肆虐,八成便是南冥王了”,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