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方勝怎麼發怒,他此刻還保持着最起碼的清醒:他打不過地面上的兩人,加上王雪心和王衝也不行!
仇一定要報,但不是現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不停地跑,直到活下來!只有活下來,纔有機會修行,纔會進階,纔有機會報仇!
接下來方勝便集中起精神,對王雪心和王衝兩人道:“你們兩個,一人盯住一把飛劍,在距我們十丈的時候告訴我它們的方向!”
“右面!前面!”
方勝驀地向上躥去。
“上面!左面!”
方勝猛地向右前方躥去……
如果此時有人能看清地上和地下發生的一切,便會吃驚地看到這樣一種狀況:地面上,兩個人施展類似輕身術的法術向前疾奔着,手中劍訣始終未停,而地面下,兩把飛劍便被這兩人控制着,像兩片巨大的刀片在地下二十丈處來回穿梭,在那迅疾的黃色劍光中,一個臃腫的人形彷彿未卜先知般,以更爲迅疾的速度在飛劍交織出的光網中左衝右突、上躥下跳,總能險險躲過那些劍光,他們就這樣向前向前再向前,五十里,兩百里,四百里,直到東邊天際露出微光!
俊朗修士看了一眼東方,猛一咬牙,怒道:“老二,快走!”說完再不管地下的四人,驀地將飛劍收了上來,縱身躍上飛劍,朝東北方遁去。
飛劍上的俊朗修士靈力消耗過劇,身體甚至輕顫起來,然而身體上的疲憊若和他內心的震驚相比,簡直什麼也不是!他從沒想過,一個煉氣期二層的修士可以兇悍如此,那持劍割下人頭的舉動,便像一根刺一樣持進了他的心底,讓他忍不住想打冷戰,所以他一定要殺那個修士!然而,他再一次低估了那個修士,才煉氣期二層,竟然可以全力運轉土遁術遁行四個時辰,而且身上還拖着三個人!才煉氣期二層就這樣,如果再高一層呢,一旦可以使用法器,自己會是他的對手嗎?一種荒誕的感覺從他的心底升了起來,一個煉氣期四層的修士,又是以攻擊見稱的劍修,竟然會怕一個煉氣期二層修士!他十分不屑地笑了笑,從嘴裡擠出五個字:“下次必殺之!”
方勝在聽到王雪心說“他們走了”四個字時便累趴下了,人就是如此奇怪,有壓力的時候什麼事都可能完成,一旦鬆懈下來,一根稻草也能將其壓趴下,更何況方勝身上還有三個人。他們又在地下等了一柱香時間才確認地面上的兩人的確走了,便由方勝帶着向上升去。
一到地面上,便看到東方已經微亮,藉着這微光,方勝看了建羽一眼,心疼得差點沒哭出來。接着他強打精神,又施展起輕身術抱着建羽往回趕去,王雪心和王衝知道他正傷心,便安靜地在他身後跟着。這個時候,他們二人才發現,方勝背後全是血,那是十一道既望劍氣擊碎巨石時崩在他身上的,爲了保護他們,方勝一人幾乎將那些碎石全擋了下來。
他們趕回原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正有幾隻白毛禿鷲在啄着地上三人的屍體,方勝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撿起幾塊碎冰,揚手一甩,將那幾只禿鷲盡數擊斃。王雪心和王衝看到方勝這一手俱是一驚,不過方勝走向那三人的屍體的時候他們兩個卻誰也沒敢跟過去,只是離遠了看就夠他們兩個反胃的了。
方勝才走到跟前,便知此地一定有人來過,因爲樑如一和建奇的儲物袋全沒了,地下連法器碎片都沒有。方勝將樑如一和那無頭屍體全都拋進那大坑裡,讓王衝離遠了用法術幫忙埋了,然後又把建奇和建羽的屍體拖到最近的一棵巨樹下,自己親手挖了個坑,將建奇和建羽同穴而葬。建羽的東西他絲毫未動,反而把建玉送他的木劍鞘插在兩人墳旁。
做完這一切,方勝只覺全身虛脫,實在很想睡一覺,哪怕一睡不起也可以,腦子迷糊了一陣,竟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無論是靈力體力還是心力,他都已經到了極限。
方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乾淨的客房裡,窗外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他披衣下了牀,幾步來到窗邊,開窗向外一望,發現自己現在正在二樓,而外面,儼然是一個世俗城鎮。努力想了想,便知道自己最後在野外暈倒,大概是被王雪心和王衝二人帶來的,也不知他們兩個小傢伙是如何將自己這麼一個大個子拖到這的。
只不過用心想了一會,方勝就覺得自己一陣頭疼,而且雙腿也累得發虛,這才知道,自己最多隻睡了一晚,身體還遠沒恢復過來。他又挪回牀上,在牀沿坐下後便在那發愣,他開始想,經歷了這一次變故,自己該何去何從,小湖山是沒臉回了,去哪報到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無論如何,都不應離開傲武國,而且最好到前線去,他希望自己能在征戰中成長起來,爲建奇和建羽報仇,那兩個暮月宗的修士,殺一百次也不足以泄憤!馭龍洲,賤民?方勝忽然間想起從那三個暮月宗修士口中聽到的這兩個名詞,難道他們不是這裡的人?然而方勝對這馭龍洲實在不怎麼了解,他決定等王雪心姐弟回來了問問他們兩個。
直到晚上,方勝才聽到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王雪心和王衝兩個人硬是製造出了一羣人的聲勢,嘰嘰喳喳也沒敲門就衝進了方勝的房間。
王雪心端了一個木托盤,上面有四碟小菜和一盤饅頭,王衝則提了個小布袋,也沒系口,裡面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些什麼,方勝正猜測,王衝已經將袋子裡的東西一鼓腦倒在桌子上,瓜子、花生、糖、水果、木偶、空竹,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兩人將東西放下便看向方勝,見方勝正以一雙睡眼呆呆地看着他們,王雪心笑道:“方勝哥,看什麼呀,睡一天了你不餓啊,這些都是專門給你叫的,快來吃吧。”
方勝心說,怎麼了這是,以前不是都直呼我方勝嗎,要不就直接來一聲“喂”,今天怎麼叫“方勝哥”了,剛這麼想,王衝來了個更絕的,以前這傢伙都是喊“方勝大哥”,這次卻道:“哥,看我買了多少好東西,嘿嘿,來吃吧。”
方勝心裡雖然犯嘀咕,可肚子也確實餓了,吞了口口水就走了過去,才拉過椅子坐下,王雪心和王衝倆人卻早就吃開了,看那速度,方勝再不趕緊開動就只能吃半飽了。方勝被氣笑了,暗道,這倆人到底是要巴結我還是氣我啊!
仨人很快吃完,王雪心和王衝就開始笨手笨腳地收拾桌子,方勝心裡暗樂,卻就是不出手幫忙,在他想來,這倆人肯定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在未明真相之前,還是不要對他們兩個太好的好。
然而接下來的三天,王雪心和王衝竟沒有任何事求方勝,此時方勝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身上的傷也結了痂,便想早點離開此地,既然王雪心和王衝不提,那就由自己來提好了。
這晚王雪心和王衝又是滿載而歸,等吃完飯收拾完,方勝把他們兩個叫到了自己屋,道:“雪心,小衝,你們還準備在這裡玩多久,我想明天就離開這裡,要我把你們送到漩清山嗎?”
王雪心和王衝兩人一下就愣住了,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王雪心似乎非常艱難地下定了決定,一咬牙,道:“方勝哥,請你收留我們姐弟!”
王衝急忙前衝兩步,拉住方勝的胳膊,可憐巴巴道:“求求你!”
方勝吃了一驚,忙問:“怎麼了,難道你們在傲武國的家人出事了?”
“求求你收留我們吧。”王衝也不回答,只是搖着方勝的胳膊哀求。
方勝心裡一軟,暗道,要真是他們家人出了事,那自己一定得把他們安全送回王家才行,不料纔想到這,便聽王雪心爲難道:“不是家人出事了,是我們不想去漩清山。”
“啊?!爲什麼?”方勝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
“我們好不容易出一次門,不想再被家人管着。”王雪心坦白道。
“那你們不怕家人擔心?還有,遇到危險怎麼辦,我可保護不了你們。”
王雪心顯然早想到方勝有此一問,利索地回答道:“上萬里路呢,我三伯怎麼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到,我們在外面玩上一個月再回去也不遲。另外,我們也不怕危險,你也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方勝聽得額頭冒汗,“我們會保護你的”,這叫什麼話,不過自己好像的確沒他們兩個厲害,但是他仍然不想從此擔起看孩子的責任,正要推脫,王雪心開始誘之以利了,只聽她道:“我們已經打聽到很多可靠的消息,你要不要聽,關係到暮月宗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