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拿了錢剛要離開,樓上卻傳來爭吵聲,麗娘臉色微變,笑着安撫他們一眼,轉身上樓,小羅氏和梅氏趕緊帶着他們離開,走出繡坊,宋辭在一旁的糖人攤子前等他們,看他們出來,正笑着迎上來,不想二樓窗戶忽然撞開,一個穿着繡衫羅裙的姑娘從窗戶上摔了下來。“嘭”一聲砸在了地上,紅色的血液從她身下蔓延出來。衆人尖叫一聲,趕緊退讓開來。
荷花和菊花嚇得尖叫出聲,小羅氏和梅氏也臉色蒼白,趕緊把兩人護在自己懷裡。宋辭拉着楚歌退到一旁。緊接着一個衣衫凌亂的丫鬟從繡坊跑到女子的身邊,哭喊到:“少奶奶,少奶奶,來人吶,叫大夫叫大夫。”衆人才發現,這女子是已婚的婦人。看這樣也知道救不回來了。隨後兩個年長些的嬤嬤扶着一個年長的老夫人走出來,看到血泊中的女子,直接暈了過去,扶着他的僕人更是手忙腳亂,衆人都不敢上前。
不一會,繡坊走出來一個公子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廣袖長衫,本應是風度翩翩的風流模樣,而他卻滿臉陰鷙,嘴角掛着不屑的笑容:“晦氣。”身邊跟着兩個僕從,其中一個討好的的說道:“就是,公子看上她,是他的福氣,偏不知好歹從樓下跳下來,掃了公子的興致。”
剛還議論紛紛的衆人頓時就不說話了,那滿臉陰鷙的公子哥聽了僕從的話,面色到是好些,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羣,大家分分低頭,特別是有姑娘的人家,更是轉過身去。那人不屑的笑了一聲便上了一旁的馬車。
楚歌被宋辭抱在懷裡,聽着耳邊響起的議論聲,感覺心中生寒。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個時代的殘酷,她因着有和旁人不同的記憶,所以對於古代的階層並沒有太明顯的感受,宋家人也都是好相處的,宋辭更是處處依着她,雖然生活貧困,可是生活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宋辭見楚歌一直沉默,以爲他嚇到了,低頭看着她:“楚楚,楚楚,你沒事吧。”
楚歌看着他擔憂的模樣,想朝他笑一笑,可是他卻笑不出來。耳邊傳來那個丫鬟的哭喊聲,和兩個嬤嬤的叫喚聲。他第一次對宋辭說:“宋辭,我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但就是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宋辭看她微紅等我眼睛,緊緊的抱着她,“別怕,我在,別怕。”這邊小羅氏和梅氏進拉着女兒,他們不敢在這裡久留,商量着買些東西就走。宋辭和楚歌要去書鋪,商量好再城門口匯合。
宋辭和楚河並肩走在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宋辭想着讀書時的豪情壯志,現在卻覺得迷茫。世人讀書都是爲了改換門庭,光宗耀祖,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爲何有人卻貪贓枉法,縱子行兇,草芥人命,慾壑難填。
楚歌聽着耳邊傳來的議論聲。那個跳樓女子是白石鎮王地主家的女兒,剛嫁給縣城劉老爺的小兒子,劉老爺家是縣城的富戶,有祖傳釀酒手藝,劉老爺的妻子與王地主家還是表親關係,王氏嫁過去算是親上加親,二人婚後生活也是恩愛,縣太爺的母親要過七十大壽,劉老夫人就和孫媳婦王氏一起到繡坊,想定製一幅百歲圖,卻不想遇到了縣太爺的公子,不顧王氏已經成婚,便對齊上下其手,王氏不從,從窗戶跳了下去。
楚歌聽了暗罵道:“畜生,禽獸。難道他是縣令的公子就可以胡作非爲嗎?”宋辭回神,聽見楚歌的話,苦笑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聽說縣太爺在京城有關係,所以上面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楚歌聽了暗恨不已,“若是他敢針對我,本姑娘便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宋辭聽了立刻回道:“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遇到危險。”
楚歌看他宋辭緊張的樣子,忽而笑了着道:“窮書生,你不會心悅我吧。”腦海裡忽然想起一句話,張口說道:“別愛姐,沒結果。”
宋辭:“……”。
剛想說些什麼,被楚歌后面那句話給氣的噎了回去。“你這麼醜,縣令家的公子也看不上你。”
楚歌:“……”。是誰今天上午誇她好看的。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兩人互懟幾句,倒把剛剛的凝重的氣氛給打破了。
來到書鋪,掌櫃的看到宋辭,笑眯眯的道:“宋小哥是來交書的,這次到是快。”
宋辭從揹簍裡把書取出來,說道:“最近地裡的活不多,抄的快些。不過只抄了一本,還有一本還需些時日。”
掌櫃點點頭,翻看起來。擡頭見宋辭身後跟着一個小姑娘,眼睛圓溜溜的看着他,笑道:“這位是……”。
宋辭笑着介紹道:“這是我…娘子。”
掌櫃的驚訝道:“宋小哥何時成親的,還沒道賀呢?恭喜恭喜啊。”
宋詞忙拱手道謝,楚歌笑着還了一禮。掌櫃的看書本沒什麼問題,給了銀子,說道:“今年的縣試和府試結果都出了,府試只有縣案首一人通過了,府試排在三十八名。”又笑着說:“今年試題不簡單吶。”
宋辭聽完後說道:“科舉考試本就不易,還需多下功夫才行。”
掌櫃的聽了點點頭。:“最近書鋪暫時沒什麼活,待院試結束你再過來。”
宋辭聽了拱手道謝。又問:“怎麼不見小二哥?”
掌櫃的摸了摸鬍子,嘆了口氣:“他家中老母病了,便辭工回家去了”。
又道:“宋小哥可有意來這幫忙。”
宋辭苦笑:“在下到是想來,可惜家中父親腿腳不便,母親身體也不好,也是多有不便。”想了想說:“家中有一堂哥,念過一年書,先前在鎮上的酒館工作,現如今酒館關門了,他正想來縣城找找,要不讓他來試試?”
掌櫃的聽了,笑着點頭:“那你讓他改日過來看看。”
宋辭忙答謝。
閒聊兩句,有書生進來,宋辭便帶着楚歌告辭了。
兩人去肉鋪買了兩斤肉,瘦肉十六文一斤,肥肉二十二文一斤。五花肉十八一斤。宋辭買了一斤五花肉,買了一塊肥膘用來煉油。這年頭素油太貴了。
在楚歌的堅持下,宋辭又買了幾根骨頭。這年頭的骨頭也是要錢的,骨頭三文錢一根,楚歌跟老闆討價還價,兩根五文錢。
在路上遇到賣糖人的,楚歌買了一根,這是給小秩的。再去糧油鋪子買了些鹽,又去糕點鋪買了兩斤月餅。一個月餅有小碗那麼大,看着就極爲酥香,一斤月餅一百六十文錢,有好幾年時間沒買過了。隨後在酒鋪打了兩罈子酒,一罈子一斤。兩人便打算回去。出城的時候,聽說劉老爺的親孃沒了,也就是在繡坊門口暈過去的老夫人。
楚歌心寒不已,這是一下子兩條人命啊。她決定以後更要謹言慎行。
另一個人又說道:“聽說跳樓的少奶奶已經有身了三個月的身孕了,真是造孽啊!”同伴也是唏噓不已。可不是造孽嗎?這可是老的少的小的一下子都沒了。
宋辭見楚歌沉默,見城門口有賣包子的,問道:“你餓不餓,買幾個包子路上吃如何。”
見楚歌點了點頭。牽着她過去,問道:“大叔,包子怎麼賣。”
“粗麪饅頭一文兩個,素菜的一文一個,肉餡的兩文一個。”
“肉餡的來五個。”楚歌對着老闆說道。
宋辭付了錢,楚歌接過包子,遞給宋辭一個,自己拿了一個,剩下的包好,放進揹簍裡。宋辭看了楚歌一眼,沒反對。
楚歌咬了一口包子,細細的品嚐,最近沒去釣魚,他又沒肉吃了。宋辭見楚歌的模樣,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把手中的包子分了一半給她,說:“給你,吃飽些,一會兒還要走回去呢。”
楚歌看着宋辭,沒接,只笑着說:“不用了,你多吃點,一會兒嬸嬸問起來,我就說你也吃了,我可沒吃獨食。”說着往城外走去。
宋辭聽了卻笑的極爲開心。楚歌總是這麼嘴硬心軟。
出了城門就看到了小羅氏和梅氏帶着荷花菊花在大榕樹下等着。見宋辭和楚歌來了,招呼了一聲就開了趕路。路上說起幾人都買了些什麼。
荷花比較活潑開朗一些:“三嫂,你和三哥都買了些什麼。你們有看西街那邊的雜耍嗎?那些人可真厲害。”
楚歌說:“我倒是沒留意呢,下次有機會再去看看。”
菊花略拘謹的說道:“聽說他們過了明天就走了,只留今明兩天,縣城明天晚上還有燈會呢!”
“是啊,每年都是劉家和何家一起準備的今年也不例外…”荷花說着聲音小了下去。
菊花小聲道:“聽說今天那個就是劉家的少奶奶。”說完便不再開口。三人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楚歌說道:“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擔心禍從口出。”荷花和菊花聽了都點頭。幾人接下來都是着急趕路,未在言語。
回到家已是午時末,宋秩依然在大柳樹下等他們,楚歌把買的糖人給他,宋秩歡喜的蹦躂起來,粘着楚歌嫂子,嫂子的叫個不停。宋辭直罵他沒良心,一個糖人就把他收買了。
回去後,劉氏說他在竈房留了飯菜,宋辭把揹簍遞給劉氏,說着買了什麼東西,花了多少銀錢,剩餘多少銀錢。還有抄書掙了多少銀錢,楚歌也把繡坊的銀錢給了劉氏,說了一下絡子的價錢是怎麼算的。還說了自己買了多少的絲線,劉氏接過便叫他們去用飯。
下響宋辭去了深塘,想釣一條魚明天過節吃。
宋大江做了幾個木珠子出來,問楚歌行不行,楚歌看了一下,覺得珠子太耗時間,便在地上畫了十二生肖的簡易版出來,問宋大江這個做起來會不會簡單些。只是做的小巧些,掛在手繩上。
宋大江看了看,覺得可以試試。他現在做不了重活,明天在家坐着,整個人精神氣都沒了,這幾日忙活着坐這些,整個人都精神些了。劉氏看着也開心,人吶?就怕自己沒了用處。
楚歌在想新的編織手法。劉氏在屋裡織布,家裡的織布機是基本不停的,他們沒有種苧麻,都是在村裡買的,一匹布淨利潤有10-15文,劉氏身體不好,要四五天才能製成一匹布,收入不多,但也是家裡重要的經濟來源。
下午的時間就在一些瑣事中過去,宋辭回來的時候,桶裡裝着三條魚,一大兩小,宋大江笑着說:“那條大的留着,明天送去你乾爹家裡。”宋大江的乾爹就是鎮上的韓老大,宋辭聽了也笑着點頭,說:“這段時間一直忙着,也有些時間沒去看乾爹了。”
“明兒你帶着你媳婦一起過去,好好跟他喝一杯,保管他高興。”宋大江說道。
“可別喝多了,晚上還得回來吃飯呢?”劉氏一臉的不認同。宋大江只笑着不接話。宋辭聽了趕緊保證,絕對不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