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地暗罵一通後,單思華避開了李老闆投來的疑問目光,厭惡地望向陽光燦爛的天空,懶得再看李老闆這個陰險的嘴臉。
就在單思華和李老闆互相對望的時候,米猜一直也沒有閒着,祭拜完畢,他轉過身,先是對着一旁圍觀的族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又對士兵們吩咐了幾句。
得令的士兵將李老闆牢牢地按着跪在草地上,雙手反剪,嘴裡塞滿的布條讓李老闆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也無法提出什麼條件。或許此刻的米猜已經有了懲罰他們的充分理由,也不會落人口實,也就用不着再和李老闆多費口舌。
雖然單思華沒聽懂米猜對士兵吩咐了什麼,但從士兵們望向自己的眼神來看,米猜是準備先向自己下毒手了。
果然,吩咐完畢的米猜緩步走到池塘邊,仰頭望着鐵籠子裡面的單思華看了幾秒鐘,非常悠閒地說道:“看不出你這麼憨厚,卻有一副好人心腸,膽子也這麼大,竟然敢在我家族儀式上搗亂,確實也算一個男人。”
說着,米猜的眼裡居然多了些憐憫,接道:“可惜你跟錯了老闆,要是跟着我,保證你不會像現在這樣。”
搖搖頭,米猜又接道:“既然你想陪這兩個倒黴蛋一起死,我就成全你。免得你等下看到他們的慘狀,就先讓你浸籠!”
說完這句話,米猜的眼裡已經恢復了先前的兇狠和幹練。他退後兩步,做了一個開始的動作,隨即一名士兵走到裝置旁,按下了紅色按鈕。
隨着這輕輕的一按,捲揚機靜靜地將繩索回了出去,鐵籠子悄無聲息地緩緩往下沉。米猜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逐漸向下沉落的鐵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着眼前不斷上升的景物,和米猜的身影越來越高,單思華明白,自己馬上就會沒入渾濁的池塘中,接受米氏家族的殘酷懲罰,浸鐵籠子。
一瞬間,單思華想到了很多,遠在家鄉的爸爸逐漸蹣跚的背影,媽媽在南田菜市場看見自己時的驚異表情,妹妹對李老闆充滿憤慨的眼睛,還有曉蓉臨別時的深深一吻,火車站候車室裡姚夢婷的熱烈擁抱,以及楊二在獄室中一招制敵的狠辣,金四在魚塘邊對社會經驗的諄諄囑託,黃鼠狼在大地歌舞廳的非常接待,還有應奎表弟週二娃被自己頂翻在地的痛苦狀,和顧城在自己刀下不斷叫喚的寒慄。
所有這一切,像走馬燈似的在單思華腦海不停盤旋。當鐵籠子下沉到水裡,渾濁的水逐漸淹沒到身上時,單思華的眼前異常清晰地浮現出譚思思憨直大方的笑臉,那一夜的溫柔彷彿像一彌清泉在他心頭盪漾。
眼前的景物在不斷上升,米猜的人從底到平行,再慢慢升高,鐵籠子也緩緩繼續下沉。渾濁的池塘水慢慢爬上單思華的腳背,小腿,腰部,再浸到胸口。
儘管室外氣溫非常高,當池塘水浸到嘴巴的時候,單思華還是感到一陣透心的冰涼。或許,這是每個在即將面臨死亡的人都有的感覺。
渾濁的池塘水沒過頭頂之前,單思華閉上了眼睛。同一瞬間,遊麗美麗的瓜子臉像一幅虛擬的圖畫一樣在他眼前展現,長江邊,沙灘上,那個瘋狂的夜晚像放電影似的開始上演,記憶中的兩小無猜和青梅竹馬,那許許多多的生活情景,排山倒海地向單思華的腦海裡襲來。
置身於渾濁的水中,單思華感覺整個人一下子輕飄飄的,頭和背部都貼到了鐵籠子的欄杆上。先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耳邊全部是沉悶的水響聲音。
要知道,單思華是在長江邊長大的孩子,對於水,他一點也不陌生。想當日在魚塘,當時的倉霸金四不慎落水,全靠他懂水性,纔將金四救上岸。區區一個池塘,對單思華來說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單思華的嘴塞滿了布條,雙手也被反綁,根本無法施展他在水中的本領。就算他的水性再好,想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等死。
浸入池塘之前的畫面,像旋轉的木馬,再一次在單思華的腦海一一浮現,最後定格在遊麗的瓜子臉上面。
在明白當日自己是被顧城下藥,而做出了那些瘋狂的舉動後,單思華就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遊麗,當面給她說清楚,當年自己也是受害者,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顧城的錯!
自砍傷顧城,從家鄉一路出來,對遊麗的思念就未曾停止過。在單思華的心目中,他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遊麗。今生今世,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找到遊麗,給她說明當日的情形。就算她最終也無法原諒自己,最起碼,也要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則,自己會內疚一輩子。
對遊麗的愧疚讓單思華產生了強烈的求生慾望,他不想就這樣屈死在異國他鄉,不想讓自己和遊麗之間留下這個遺憾。
不行,說什麼也要回古城鎮,找到遊麗,對她說明一切,不能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死在緬甸。
強烈的求生慾望化着一股無窮的力量,加上天生的倔強,令單思華有了突出鐵籠子的想法。
只要能掙出鐵籠子,他絕對有把握能夠不被淹死。憑他在滾滾長江的激流中積累的水性,要在這一潭死水的池塘中求活,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心念至此,單思華馬上調整呼吸,利用腳的划動,試着把身體靠近鐵籠子的欄杆,逐一把鐵欄杆一根一根地摸過去。很快,他的手碰到了鐵籠子的小門開關處。
禁不住內心的狂喜,單思華開始揹着手摸索起鐵門的開關,希望能夠打開門,那麼自己就有救了。但當他把整個小鐵門摸了一個遍以後,狂喜的心再次往下沉。
鐵門的開關處,有一把實實在在的掛鎖,牢牢地鎖住了鐵門的開關,除了用鑰匙,根本就無法打開鐵門。
摸索半天,雖然沒有打開鐵門,捆綁着雙手的繩索卻在這時候莫名其妙的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