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我,輝光沙漏也發覺了那團黑色暗流的異狀。
“嘿,確定不是我眼花了嗎?”眨了眨眼睛,將目光投向我,“我好像看見那個牢籠沒有再動了……或者說,沒有再向外鼓動過了。”
確實如此,看來事情已經明顯到就連在空中被懸掛長時間的他也能看出來了。
現在的局勢隨着那個黑色巢穴的停止活動,已經變得風平浪靜了下來,剛纔輝光沙漏的那副窘迫姿態在此刻也不復存在。
“長夜,準備好迎接一會兒的衝擊,趁風勢停下來,趕快把輝光沙漏放到就近的山頭上去。”謝闌的聲音及時地傳來,“這樣一直提着他對你對他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明白。”我點了點頭。
事實上,我也有這麼做的想法。
輝光沙漏的身體在經歷了剛纔暴風的摧殘之後,此時已經變得相當虛弱了,而且這樣一直提着他的身體,我的雙手也無法得到休息。
“準備降落了。”我緊了緊提着他雙臂的雙手,“你到時候好好休息一下,那個守護者馬上就要出來了。”
“我也感覺到了,那麼……就在那個山頭上停一下吧。”輝光沙漏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這樣的話,如果一會兒有什麼會需要到我的地方,我也可以提供一些支援。”
當他的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我提着他的手顫抖了一分。
說實話,我一直以爲他可能會因爲敵人是守護者而不願意戰鬥,或者說是倒戈。
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提出幫助我們討伐那個守護者,實在是沒想到。
看來他還果真如謝闌剛纔所說的一樣。
‘看上去沉醉於感情之海中的人,其實才是最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了什麼的人,他不是看不懂事情發展的局勢,僅僅只是因爲自己想要這麼做,纔會自願溺斃其中的而已。’
不知怎的,我開始有些心疼他了。
……
驅動着背後的推進器,我快速地靠近了一處最近的山峰。
越是情況緊迫,越是爭分奪秒,就越是不能鬆懈。
在身體掠過山峰的落腳點上方時,我將自身距離的高度略微調低到了一個即使摔落也不會受傷的水平上,然後將手中提着的輝光沙漏輕輕放在了地面上,隨即又立刻加大了馬力,朝着那一團黑色的亂流直飛而去。
“你就在那兒好好休息休息吧!”我轉過頭對着他大喊道,“我先過去,一會兒有什麼事情的話再回來接你!”
我和那山峰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隱約中,我只能看見輝光沙漏直起上半身對我點了點頭,不過似乎並沒有對我說什麼。
“現在該做什麼?”我在心中對謝闌問道。
“看到那個女人沒有。”謝闌迴應道。
我的目光立刻轉移到了那個漂浮在我的上空,口中唸唸有詞的女人身上。
“她在說什麼?”我看着她嘴脣的張合,但並不能聽見她發出的聲音。
謝闌沉吟了片刻,說道,“三。”
“三?什麼意思?“
“現在是二了。”謝闌接着說道,“她是在倒計時。”
倒計時,針對什麼的倒計時?
這個問題在現在這個局勢下簡直毫無意義。
因爲她能夠倒計時的,除了那個守護者的孵化時間以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一。”
這一次,不用謝闌解讀,我和那女人現在之間的距離已經足以聽見她口中發出的聲音了。
看樣子,這就是最後一刻了。
……
“轟——”在那女人讀出最後一秒倒計時的時候,整片天空也隨着一聲若隱若現的巨響而震動了起來。
是的,天空震動了起來。
這一幕在現實生活中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但這裡是虛擬的世界,是超出常識界限的世界,所以,它確實發生了。
而且就在我的眼前。
隨着天空的一陣陣震動,那些因爲震動而剝落的天穹的碎片也斷斷續續地掉落下來,就好像連這片空間都是虛假的一般。
不過事實上,這片空間確實是虛假的。
但是……即便它再如何虛假,那也不可能就像這樣被輕易震碎,剝落。
能夠讓天空發生如此異變的,必定不是什麼弱小的角色。
“由守護者的軀體、靈魂與身份進化而來的怪物,到底會是怎麼樣的姿態?”我的內心隨着這一陣陣的震動不禁萌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雖然我明白,這疑問很快就會得到解答。
但說實話,我真是不想看到答案揭曉的那一刻啊。
……
“長夜,小心點,那東西開始動了。”謝闌向我發出了警告。
那東西。
很明顯,他言語中所指的,是那團黑色的亂流。
即使它之前收縮定型了,在我這個距離向它看去,也依舊是通天徹地般大小的姿態。
很難想象,在這樣的繭中孕育的東西,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怪物。
轟鳴聲依舊還在繼續,而天空的震動也從未停止過。
那些剝離而墜落下來的天穹的碎片灑在了我的頭上,化作了一片片閃爍着光芒的晶體。而那些被剝落的地方,則映透出了這個空間外的茫茫無盡的虛空。
巨大的黑色繭體鼓動着,它每鼓動一次,外圍包裹着的暗流便向內被吸進一分。
就好像是存在於內部的那個怪物此刻正在一層一層地吃掉它的胎衣一樣。
每吃掉一層,那擴散於天地間的震動便劇烈一分。
而那個女人還依舊站在那巨繭的面前,不動聲色。
謝闌從剛纔警告之後也再沒有發出過聲音。
看來此時此刻,他們都在等待。
等待着居住於其中的那不可名狀之物的甦醒。
不,那怪物已經甦醒了,他們此刻在等待着的,是一隻天蛾的破繭而出。
爲什麼一定要是蛾?
因爲是繭啊。
那爲什麼不能是蝶呢?蝶也是破繭而出的昆蟲啊。
蝴蝶……嗎?
我想,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也許,在化作怪物前的她可以用蝴蝶來形容,但是,現在這個包裹在黑繭中的墮落的她,在作爲一隻蝴蝶的道路上,已經是完全失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