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止怕了你這張嘴。”張若蘭心頭甜蜜,她終究沒遇到過如此體貼的男人,再與過去的心上人對比,那位文采飛揚,卻恃才傲物,睥睨天下的江南才子,或可遠觀,可以崇拜可以傾慕,也可以做個詩文朋友。但是要說到夫妻相處,琴瑟和鳴,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更讓人覺得塌實。
她輕輕嘆了口氣,“你啊,我都是你的人了,何必還這麼討我歡心?你把這幾日公文拿來,我幫你看看。”
李炎卿一聲吩咐,秦蕊珠抱了公文進來。她方纔怕張若蘭看出端倪,溜到外面過了過風,這時神色已經基本平復。只是想到對面之女身份不凡,再看那份氣質,不知怎的,她就覺得心裡陣陣畏懼。
放下公文後,她又連忙施禮拜見夫人。張若蘭卻不讓她起來,反倒仔細打量着她,半晌才道:“嘖嘖,一個人從家鄉千里來收丈夫屍體,半途被人騙了,又肯堅持着爲夫鳴冤,真乃女人中的典範。不過可惜啊……可惜。半途而廢,不足爲效法。”
秦蕊珠當然知道這半途而廢指的是什麼,面色一變,低頭不語,身體卻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
“夫君跟我說,他有個得力的臂膀。我今日一見,倒也算的上中規中矩,無功無過。做個縣衙書辦,也算合格,如是到了府裡,就只能算是個平平。將來等到夫君巡撫一方時,你這點本事,可就不夠看了。到時候,夫君還是得請幾位穩妥的老夫子,纔是正理,不然就耽誤了大事。”
“借夫人吉言,我這知縣也只是個下等縣,等我知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至於巡撫,我一個舉人官,哪敢想那些。”
“有什麼不敢想的?我的丈夫做一個巡撫,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好了秦氏,起來說話。你今後安心當你的門子,你丈夫的仇,我會幫你報。不過我如今進了後宅,明面上你又是個男人,內宅裡你最好少來,免得被人說閒話,害老爺面上無光。”
她又討了那幾篇範文來看,邊看邊搖頭道:“與做的公事一樣,四平八穩,無功無過。在縣裡中個童生,勉強倒是夠了。到了府裡,怕是沒那麼容易過關,到了道試的時候,這樣的文能否中秀才,就要看大宗師的心情了。”
秦蕊珠被她訓的鼻子發酸,差點落下淚來。若不是早知道她身份高貴,怕是忍不住就要掀桌了。
“你先出去吧。等我寫幾篇文,你兩下對比,就知道高低上下了。夫君,你讓你的學生們,把我這幾篇文記熟,便是哪一位提學官要找你的麻煩,看了這文,也保他說不出一個不字。”
“有勞夫人了。”李炎卿邊動手磨墨,邊對着張若蘭一陣恭維。張若蘭笑道:“好了。我把那秦**一通臭罵,她怕是已經回到門房那去哭了。你還不快去,哄她一鬨,說不定她一感動,就把你留宿了。”
“夫人,莫開這種玩笑。我答應過你的……”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又不是山東王氏,你也不是戚南塘,用不着這般畏懼我。我今日見了她的相貌,勉強也算能配的起我夫君,再看她任事,也有些才幹,可以勉強算你個臂助。可我若不能把她壓住,她心裡就該看不起我了。所以我這就要把她貶的一錢不值,讓她好知道,內宅裡終究誰是主人。不過你是他的男人,這時候該去寬慰她幾句。”
“夫人果然心思機敏,佩服佩服。不過我纔不去,我要在這看我的夫人寫文。我這個舉人都是假冒的,正好看看夫人的文,開開靈竅,下輩子說不定就做個才子呢。”
張若蘭忽然問道:“秦氏似乎只知道你叫劉朝佐?不知道你的真實名姓?”
“是啊。知道我根底的,除了夫人,就只有一個柳葉青。那還是她看出我是假冒的,推搪不過去。”
“那好,我不許你再把這事對別人說。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只有你正室,纔有資格分享的秘密。”
張若蘭顯然對李炎卿的保密工作十分欣賞,也爲自己能掌握一個別人都不掌握的秘密而歡喜。只是文沒寫幾筆,李炎卿那邊的男子氣息就擾的她靜不下心來,一想到自己說了大話,更不能丟面子,她推着李炎卿出門“你趕快去安慰那個**去,別忘了,你官印還在她那呢。對了,你安慰歸安慰,若是留宿在他那,這個月你就別想回來睡!”
門房內,秦蕊珠果然已經哭成了個淚人,直到被李炎卿抱在懷裡,仍是抽泣不止。“我不服,憑什麼?憑什麼她就可以這麼訓人。”
“就憑她爹能讓我人頭落地,你這委屈就算是替我受的,你的好處我都記着呢。”對比哄張若蘭,哄這秦蕊珠簡直就是手到擒來。不過三五句好話過去,秦蕊珠就收了悲聲,在他的魔掌侵襲下,嬌喘着扭動身軀“別……我還在爲蔡建德守孝呢。再說這也不是地方,萬一被人看見,就不要活了。只要爲了你,什麼委屈我都能受。以後日子長着,總有咱們的機會。”
等到李炎卿走了,她忽然覺得這話大有問題,怎麼越鬧越像自己和他在偷偷摸摸了?這真是不成話,自己一定是發瘋了。
她本來對張若蘭還有些不服,認爲對方無非是佔了家族的威風,才能呵斥自己。可等到看了張若蘭做好的文,她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兩下比較,自己的文確實只能在縣裡考個童生,能不能中秀才,全看運氣。
“其實一個小小的秀才算的了什麼?若是運作得法,就是進士也一樣有門路。可惜夫君已經授官,否則的話,我小設一謀,讓夫君中個三甲同進士,也不成問題。”
見李炎卿在秦蕊珠那不曾多耗時間,身上也找不出破綻,張若蘭大爲歡喜,晚上夫妻對飲時,話終於多了起來,不像以往只聽不說。
李炎卿暗喜,多備一套衣服,果然是有用的。口中奉承道:“得了夫人這麼個才女爲妻,是爲夫幾生修來的福分,便是來世變個犬羊牛馬,我也認了。”
張若蘭被他的好話哄的心花怒放,加上有美酒佐興,又想起這一桌子佳餚全是丈夫做的,心內愧疚“我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家中從不曾進過廚房,倒讓夫君叫笑了。”
“爲你做一輩子飯,是我的福分,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李炎卿藉着酒勁,一把將佳人抄在懷裡,走向牀榻。張若蘭粉面泛紅,二目微合,兩條胳膊牢牢勾住李炎卿的脖子。“夫君對我的情義,我無以爲報,就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