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瑾臉色慘白,目光閃爍,她只覺得自己的思緒一片混亂,甚至有些理不清雙耳到底聽到了什麼。
他們口中的太子,是否便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李旭。
早前,她也曾想過李旭的身份不一般,能與一國之相稱兄道弟的,斷然也不是簡單的身份,而今,若他們所說便是她所想,那就能解釋,緣何樑仲會與他親近。
“蘇姑娘,舍妹的胡言亂語,你莫往心裡去。”樑仲上前一步擋在樑晴跟前,仍在極力彌補着。
沫瑾緊抿着脣瓣,側邁一步看向樑晴,輕啓脣瓣顫着聲問道:“你是說,太子親口同你說帶了我回來?”
此時的樑晴再傻,也察覺了異樣,在蘇沫瑾的注視之下,竟生起了一股子不安,無措的拉緊了樑仲的衣袖。
“太子爲人謹慎,對於男女之情更是嚴防之極。”樑仲說着,撇頭看向樑晴,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聽風就是雨,明明是旁人說的話,做的事,你便往太子身上按,便是你與他再親近,也不可如此胡鬧。”
“呃,啊,是啊是啊,其實不是太子哥哥親口說的,是……是夜昭,我是聽夜昭說的。”樑晴被嚇得驚慌失措,明明蘇沫瑾只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但一對上她的目光,就讓她心生怯意,好似她是兇禽猛獸一般。
然樑晴口中的夜昭,偏生又是蘇沫瑾所認識的人,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釋也無法排解她心中的推測,這似乎已是事實的真相。
“夜昭麼?我認得他。”沫瑾淡淡地勾脣笑了笑,轉而看向樑仲,“如此,相爺還想替他隱瞞什麼?”
樑仲怔忪,迎着她的目光,啞口無言。
“這便也能解釋,爲何他要將我安置在相爺的府中。太子?!怕是他身居東宮,在宮外實在尋不到地方安置我這個身份不明之人吧?”她苦笑了一聲,“即是如此,又何必將我帶來此地,以至於我流落他鄉,寄人籬下,我並非是失了他的依靠便活不下去,我更不願做任何人的包袱,被人……。”
“姑娘切莫這般胡亂猜測。”樑仲上前一步伸手,打斷了她的話,也不想再騙下去,“太子既然將姑娘帶來尉羌國,自然有他的打算。他雖是東宮太子,然局勢風雲變幻,安危難測,便是他,都需步步爲營,小心謹慎,若冒然將你帶進宮去,非是我小瞧你,只怕不出幾日,你便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皇宮,蘇沫瑾也曾踏足過,她名義上的那個表哥趙子昊身爲皇子兼王爺,便是她身份再卑微,也曾隨他進過宮,見過太后和娘娘們,看着她們臉上笑靨如花,嘴裡卻如針箭出塵,脣槍舌劍好不熱鬧,不過一場會面,她便能猜出那些不爲世人所見所知的後宮爭鬥。
樑仲說的不錯,若她真得隨李旭直接進了東宮,以他們如今尷尬的身份,只怕不出一天,她就會徹底的從這個世上消失,連絲渣渣都別想尋到。
她可以相信樑仲所言,李旭未將她帶進宮是爲了她好,予她有利,但日後呢,一旦他有朝一日榮登金殿,他還會記着有個女子被她隨手遺落在了相府之中嗎?
說來說去,只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承諾,如今細想,似乎從頭至尾,李旭都不曾承認她是他的妻,唯有她,傻傻地了認命,想着與他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原本,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是啊,姑娘就不要多想了,安心地在這裡住下,太子哥哥這人是極重情意的,他既然將姑娘帶回來了,日後定然也是要封妃封嬪,總之定然會對你有個交待的。”
樑晴眼看沫瑾沉寂下來,賠着笑上前慰勸着,對於自己無意中捅破的秘密,心中有些愧疚,只是她也沒想到,太子哥哥竟然沒有告訴他這個所謂的妻子自己真正的身份。
以已度人,換作自個兒是蘇沫瑾,突然間從旁人口裡聽到自己拜堂成親的夫婿竟有着如此不凡的身份,怕是一時間確也難以承受。
純真的樑晴又怎會想到,沫瑾思慮的遠不止這些,只是她也明白,想得再多也無法改變眼下的局面,憑已之力她根本回不了高光國,怕是樑仲受李旭之命,也不會輕易讓她離去。
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似乎也別無他法了。
於是,她變得越發內斂,整日閉門不出,不是對窗出神,便是捧着樑仲所備下的書冊看書,連素若都數次來尋她,勸她出去賞賞景,看看花,但她總是提不起勁來。
“蘇姑娘,蘇姑娘!”
沫瑾正坐在窗旁看着外頭一珠碧草怔怔出神,忽然聽到素若的聲音,擡眼,果然見她正從院門口進來。
她從臨窗的竹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裙迎出門去。
“姑娘果然在房裡,”素若滿臉笑意,一邊緩緩伸手,一邊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姑娘就不能讓我猜錯一次麼。”
沫瑾淺淺一笑:“素若姑娘找我有事?”
“還不是咱們相爺大人,說是新近得了樣名茶,非要請姑娘去品茗。”素若一臉無奈,好似樑仲是個蠻不講理的孩童一般,看得沫瑾直髮笑。“姑娘就行行好,幫我們去陪陪相爺吧,省得他一個人悶出病來。”
素若邊說着,一邊拽着她往院外走。
沫瑾不明白,那一回她已向樑仲直言自己不是個懂得品茶之人,爲何還要找她,再者,他們之間也沒旁得事可以言談了吧。
雖心中有些不情不願,卻還是隨着素若去了那日的竹亭。
照例,樑仲已在亭中,不同的是,他背對着她們倚着亭柱望着別處。
孤身立影,清風朗朗,那身影在寂靜中顯得有些落寞。
沫瑾與素若相視對眼,皆有些猶豫,眼前的景像雖有些讓人揪心,卻是出奇的順眼,以至於她們都不敢出聲驚攏。
怔忪許久,最後還是素若出聲打破靜謐。
“相爺,蘇姑娘來了。”
樑仲回身,向着已站於亭口的沫瑾欠了欠身,手一示意,便徑直走向桌旁。
素若返身離去,沫瑾無奈的再次被她拋下,慢慢吞吞地到了桌旁坐下。
“相爺真是擡舉沫瑾了,相爺應該找個真正懂得品茶之人共飲纔對。”看着他推過來的茶杯,她輕聲說道。
樑仲卻搖搖頭,“非也,樑某請沫瑾姑娘來,也並非是真想與姑娘品茶論茶,只不過孤身一人比不上有伴相陪來得令人愉悅,姑娘權當是陪我排遣寂聊吧。”
話已至此,她自是不好再推脫,何況他作爲相府主人再三邀約,自己若是諸多借口,那便是她的不對了。
“相爺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端起茶杯小口抿着,等着他開口。
“姑娘自高光國而來,可否說說那裡的風土人情。”
沫瑾放下杯子,盈盈一笑:“若要論起風土人情,其實與尉羌國並無多少不同,只是初來此地時,見尉羌國的服飾到與高光國大不相同,此地的衣飾大多豔麗多彩,絢爛繽紛,與我們那邊的素雅單一甚是不同。”
說話間,她看向對座的人:“只是見了相爺之後,又覺得您的衣着與之相比,更像是我們高光國的風格。”
樑仲聞言,忽而一笑:“沫瑾姑娘心思甚細啊,不錯,前些年我去過高光國,在見過了繁花似錦之後,高光國衣物的素雅讓在下印象深刻,特意制了一身回來。歸國之後又仿着制了幾身,一穿便是幾年,到也改不過來了。”
“相爺也覺得如此?”因着兩人偶然間尋到的一點相似之處,讓沫瑾覺得與他頓時親近了許多,“我亦是如此,初到此地時確也覺得驚豔,只是時候兒久了,到覺得自己像足了那花蝴蝶。”
樑仲被她逗樂,緊抿着脣瓣強忍着笑意,沫瑾看着他的模樣,才驚覺自己一時衝動,似乎說得有些過了:“讓相爺見笑了。”
“不,相較於其他人的顧左右而言他,我喜歡沫瑾姑娘的直白,在我跟前,姑娘做自己便好,千萬莫要拘束。”他擺擺手,提壺伸過手來替她斟茶。
她忙推了推杯子,看着清茶緩緩注入杯中:“相爺叫我沫瑾便好,姑娘長姑娘短的,實在讓我不習慣。”
他含笑地點着頭:“我喚你沫瑾,若你再喚我相爺,顯得有些不公,你也見着了,我府裡素若他們,便是叫我相爺也是沒大沒小的模樣,還實不實的想打趣我一翻,日後你敬我,便喚一聲大哥,若不願,叫我樑仲即可,在我府裡,並無尊卑之分。”
沫瑾笑着,卻有些牽強。
誠然,這府裡的下人確如他所言,對他這個相爺大人敬愛得似家人而非主僕之相,素若更是不一般,對着樑仲也能一副無口遮攔的模樣,事無俱細通通都會說。
只是讓一個外來之人,相處還不足一月的她叫他樑仲終歸不妥,但是一聲大哥,都又覺得是她高攀了。
然再想想,自己也未必會在此住上多久,不論是離開尉羌國,還或是隨李旭進宮苦苦煎熬,這裡並非是她安身立命之所,罷了罷了,高攀便高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