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昭沉浸在和白家聯姻的巨大歡喜中,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特別是看着即將飛黃騰達的女兒,那就心情更愉快,更爽了。
因而想都沒想,便應道:“就依你所言。”
林映月這邊回去,便深思熟慮的給祖母寫了一封信。
先是說自己要做白家少奶奶了,將來會如何如何風光,如何如何體面。繼而憤憤然的說起翠翹等人,謊話連篇,命令祖母想個辦法讓翠翹等人惹上官司,直接在大牢裡消滅!
她故意用了命令的語氣,彷彿已經是坐在白家少奶奶的寶座之上,對林家的人皆是輕蔑俯視,甚至祖母都不放在眼裡了。
林老太太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嚇得一抖,把桌上的甜湯都給打翻了。
“老太太!”丫頭們慌忙收拾。
“滾、滾出去!”林老太太驚慌大怒的揮手,不等丫頭收拾,又拿起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眼花,沒有看錯。
然後,便兩眼一插暈了過去。
外面丫頭等了老半天不見動靜,悄悄一探頭,才知道老太太暈了。趕緊一窩蜂跑進來,掐人中的,端水的,請大夫的,忙成一團了。
林老太太悠悠甦醒過來,臉色慘白,“……完了。”
“老太太,你說什麼?”丫頭沒有聽清楚。
“滾。”林老太太有氣無力的道。
她靜靜坐在牀上,像是回過神一般的心口亂跳,眼皮也亂跳,屋外還傳來了幾聲烏鴉的鳴叫,哇哇哇的,悽慘的好似一首喪曲。
林老太太心想完了。
孫女沒有弄死,反倒搖身一變成白家少奶奶了。
她在心裡耀武揚威的,得衣非凡。已經是以白家少奶奶自居,不把林家人看在眼裡,竟然命令自己處置翠翹!口口聲聲,必須讓害她的人死在大牢裡!
那個真正害她的人,不就是……,自己嗎?心口又是一陣亂跳。
唯一讓林老太太慶幸的是,翠翹和下人們嘴嚴,沒有說出是幕後主使是自己,不免鬆了一大口氣。安撫了一會兒情緒,吩咐丫頭,“讓翠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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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翹一進門就哭,“老太太,我可見着你了。”
林老太太現在哪裡還有空管她?心急如焚的道:“到底怎麼回事?映月在信上說的不清不楚的,我這兒都快急死了。”
翠翹哭道:“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的。偏生不巧,大小姐在路上遇到了白公子,那白公子看上了大小姐,就給太太報了信兒。”
“別說這些我知道的,說後頭!”林老太太急道。
翠翹接着一行淚,一行哭,“後來……,我也不清楚。我琢磨着,多半是白公子一面去報信兒,一面又想法子跟上了我們,然後就把大小姐贖出去了。他們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自然乾柴烈火好了,所以白公子纔要娶大小姐爲妻。”
林映月在鎮南侯府的那一段,她不說,林世昭不說,白逸之更不會說。
所以,翠翹等人都不知道。
林老太太自然更無從聽說了。
翠翹嗚嗚咽咽的哭,“老太太,怎麼辦啊?因爲大小姐曾經走失,她又口口聲聲說是我們故意丟下她,所以老爺恨我,攆了我,絕對不肯再收我做通房了。”
林老太太哪裡還有空管翠翹做通房?現在心裡只確認了一件事,那個什麼豪門望族的貴公子白逸之,真的要娶孫女映月了!
雖然是好親事,可是她得罪了孫女啊。
不不!映月還沒有把柄確認,是她讓人做下一圈兒陰謀,沒有證據!只要……,只要翠翹和去京城的下人不說,就……,永遠沒有人知道了。
林老太太想到此處,有了主意。
她收斂了神色,看向翠翹,“好了,快別哭了。”溫言笑語的哄道:“雖然映月察覺你們丟下她,可只要你們咬死了,她也沒辦法的。再說了,她一個大姑娘家,哪裡好把走丟的事情鬧開?肯定不敢多說的。”
翠翹哽咽道:“大小姐恨我呢。”
林老太太安撫道:“她生氣是難免的。反正不管老爺怎麼問,大小姐怎麼生氣,你們都咬死當時被迷暈了。夜裡什麼都不知道,等天亮都不見映月,所以才走的。”說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呀!就說是半夜裡,映月去單獨私會白逸之了。”
“這……”
林老太太點頭,篤定道:“對!就這麼說。”
“那我呢?”翠翹淚汪汪的問道。
“好啦,擦擦淚。”林老太太怕她嘴多漏了風,先哄着,“現在這樣,讓你給老爺做通房自然是不成了。不過你跟了我這麼些年,也不白疼你,在管家們的小子裡挑一個,讓你做正頭夫妻去。”
翠翹不甘心。
外頭的小廝們,那裡比得上老爺有錢有勢?可是現在,不甘心也沒辦法了。
只得認命的磕頭,“多謝老太太恩典。”
正說着,外頭丫頭過來喊道:“翠翹,太太讓你過去一趟。”
林老太太頓時神色一肅,“快去!記住,嘴巴嚴點兒。”
翠翹趕緊起身,先去洗了一個臉兒,然後搽了脂粉,打扮的伶伶俐俐的去見李氏,進門便笑:“恭喜太太,得了貴婿了。”
因爲之前林世昭忙着找女兒,如今林映月又不想讓娘擔心,所以前前後後的書信都沒細說變故,李氏還一直矇在鼓裡。只當林映月獨自追出去後,很快就追到了家裡人,一路平安到了京城呢。
現如今,又聽聞女兒要嫁入豪門望族,滿心都覺得是天大的喜事。
聽了翠翹的恭喜,連聲笑道:“好好,有賞。”
翠翹心下恨恨。
李氏得了好女婿,大小姐得了好丈夫,老爺有了新姨娘,----人人都有好處,只有她奔波一場反倒落魄了。
“你見過那白公子嗎?”李氏期盼的問。
說到白逸之,翠翹心裡就更恨了。若不是白逸之中間插一腳,小姐早都不知道死在那個亂墳崗了,豈能翻天?只是不敢流露情緒,努力笑道:“見過一、兩面,人長得儀表堂堂的,又俊俏,很配咱們家大小姐呢。”
李氏聽了不免更加高興,“好,這就好。”讓丫頭多拿了一個紅封,打賞翠翹,“你一路辛苦了,去歇着罷。”
翠翹神色的黯然的退了下去。
這邊素月從屏風後頭出來,歡喜道:“這麼說,大姐這次去了京城沒吃虧,反倒把大姐夫都找好了。而且出身又是那麼尊貴,往後大姐嫁過去,必定是要一輩子享福了。”
李氏笑道:“你這個鋸嘴葫蘆,今兒居然說了這麼多。”
素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原本因爲我,大姐才慌慌張張的出去追人,若是因此出了事,豈不是我的罪過?後來雖然知道大姐找到了家裡人,去了京城,也擔心爹那邊會不會生氣,新姨娘難不難纏,我這一直擔心着呢。”
“是啊,新姨娘。”李氏笑容微淡,繼而又驕傲的挺了挺胸口,“不怕。你爹雖然找了小,可是映月如今嫁了好人家,咱們有了依靠,不怕那些小狐狸精了。”
因而高興勁兒過了,便給女兒寫了一封書信。千叮嚀,萬囑咐,以後要好好順着丈夫,孝敬公婆,爭取在白家早日生下兒子來。不要像她,這輩子吃了沒兒子的苦頭。又交待女兒盯着新姨娘,千萬別小狐狸精先生兒子了。
林映月拿着母親的信緩緩看完,不由嘆了一口氣。
這個娘,還是如此的淺薄沒成算,腦子裡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罷了,李氏都活了這麼大歲數了,要改是不可能了。素月也老實,不像是一個剛強的性子。只盼以後錦月出落的稍微伶俐點兒,也讓孃親有個臂膀。
至於她和白逸之的親事,呵呵……,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是死是活還不清楚呢。
門外丫頭喊道:“大小姐,柔姨娘過來了。”
林映月眉頭一皺。
這個柔姨娘,原本是京兆尹大人府上的丫頭。因爲父親做生意,和京兆尹大人打了幾回交道,就得了這麼一個貴妾。
來到京城這些天,林映月一直推說身體不適,沒有見人。
這個柔姨娘卻不生氣。
跟晨昏定省一般,早上來探望一次,晚上來探望一次,不讓進去就把東西放下。左右都是溫柔小意兒,橫豎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林映月雖然煩,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再說了,又不能把柔姨娘人道毀滅,早晚都是要見一面的。因而思慮了下,便道:“我今兒覺得好一些了,請柔姨娘進來說話。”
“是。”丫頭應了。
逆光中,進來一個身量嬌小的嫵媚女子,笑聲清脆,“大小姐,早就想給請安。偏生大小姐一直身子不適,沒得空,今兒可是運氣好了。”
林映月不解她的話茬,只淡淡道:“給柔姨娘看座。”
柔姨娘之前一直低着頭,表示謙卑。此刻坐下了,才緩緩擡起頭來,這一看,眼裡不免閃過一抹驚豔!天,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大小姐。
鵝蛋臉、柳葉眉,明眸皓齒,分明是還是豆蔻少女的年紀,卻一臉淡定從容,彷彿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從頭到腳看不出絲毫稚氣,反倒像是大人,不不……,像是一個看透人世的智者。
柔姨娘趕緊搖了搖頭,揮去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私下聽說了,太太李氏面慈手軟最是和氣,性子又懦弱,偏偏養了一個刺兒頭的大小姐。別說下人不敢招惹,就是老太太那般厲害,也常吃了虧。
而眼下,這位刺兒頭大小姐又要嫁去白家,更是得罪不起。
柔姨娘立馬矮了一截,笑問:“大小姐來京城可還住的習慣?這北邊的天氣,和南邊的不太一樣,乾燥的很。”往伸手招了招,讓小丫頭捧了一個盒子上來,“所以啊,我特意準備了一份玉潤膏。”
林映月微笑,“行,我留着給丫頭使使。”
柔姨娘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大小姐,我是送給你的。”
“柔姨娘。”林映月不去接那盒子,反而微笑,“按理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你送禮我應該收着。可是論身份我是大小姐,你是姨娘,這就不能叫送,而是孝敬。你孝敬我東西是有禮數,我賞給丫頭也不跌你面子啊。”
柔姨娘咬了咬脣,眼眶裡,忍不住隱隱約約閃出一點委屈淚花。
林映月見她還是執迷不悟,不由一笑,“聽說,柔姨娘進府服侍爹已經半年了。在京城的林家,上頭沒有主母,旁邊沒有別的姨娘和通房,柔姨娘便有些錯覺了吧。”
“什麼錯覺?”
“你錯以爲,你是林府的女主人了。”
“我……”柔姨娘先是生氣,繼而語塞,她的確是習慣了當女主人。便是大小姐來了,也是想着怎麼和平共處,而不是低一頭。
“算了,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林映月悠悠道:“希望柔姨娘是一個聰明人。因爲我已經跟爹說了,我馬上就要出嫁,身邊沒有孃親不行,所以讓他把娘和妹妹們都接來,一起送我出閣。”
眼下父親希望巴結白逸之,對她有求必應。而出嫁的時候,希望孃親和妹妹們在身邊,也是情理之中。至於祖母那邊,此刻肯定心虛的慌,巴不得孃親不在揚州,不會橫加阻攔。於是,便成了接孃親的最好機會!
孃親來了,便可以有機會和父親同房,有希望早點生下小兄弟。那樣的話,縱使她將來出了什麼岔子,不在了,孃親和妹妹們也有了一輩子的依靠!
即便孃親暫時不能懷孕,趁着自己還沒出嫁的這段時間,正好……,對這柔姨娘調教調教,免得她以後欺負了孃親!盡力吧,盡力爲孃親和妹妹再多謀劃一些。
林映月緊緊握住了拳頭。
柔姨娘也跟她一樣,袖子裡,把一雙粉拳握的跟石頭一樣緊。她的心口一抽一抽的,連剛纔的委屈都忘了,只是心慌意亂。
怎麼辦?太太要來京城了!
還要,眼前這位大小姐真是太厲害,太難纏了啊。
“柔姨娘,還有事嗎?”林映月開始送客。
“沒,沒了。”柔姨娘已經徹底被大小姐嚇破了膽,沒有剛來時候的傲氣,而是趕緊老實乖巧的告退。回屋仔細謀劃,等太太來了京城要怎麼做?但不論怎麼想,怎麼算,都是一件頭疼的事。
林映月送走了客人,也起身出了門。
前幾天一直在屋子裡悶着,一則是不想見到柔姨娘,二則是心煩,現在倒是想出去走走,至少把林家的院子道路給認熟了。等孃親和妹妹來了,也要給她們引路,省得在自己家還暈頭轉向的。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覺來到側門。
外面一陣熱鬧喧譁。
門口小廝正在議論紛紛,說道:“瞧見沒有?是鎮南侯府的世子爺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