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月笑道:“等她病好,已經沒工夫跟孃親鬧了。”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爹在外頭青樓有一個相好,叫做粉蝶,還是清倌人呢。可惜因爲柔姨娘一直百般阻撓,不得進府,所以到現在都還沒有得手。我已經同意把她接進來了。”
“啊!”李氏大驚失,臉色一陣陣的白。
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一茬一茬的,都忘了該生氣還是惱火,連哭也忘了。半晌纔回過神來,慌張道:“你爹還有別的相好?你、你……,不說把狐狸精往外頭趕,怎麼還接進來啊?哎喲,你是嫌娘不夠添堵呢。”
林映月淡淡道:“粉蝶想進林家享受榮華富貴,想得發瘋。我雖然幫了她一把,但是也不讓她白白撿便宜,條件是……,讓她寫了賣身契。”
李氏急道:“那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林映月斷然道:“往後粉蝶的賣身契在娘手裡,自然要聽命於娘。她和柔姨娘有仇,自然會主動替娘去跟柔姨娘斗的。就是娘手裡的一把劍!”
“這……”李氏猶豫了。
“娘。”林映月拉着她的雙手,用力緊握,“你已經三十多歲了,女兒我都要馬上出嫁了,別再做少女懷春的傷風悲秋,好嗎?爹早就在京城學壞了,混野了,想要他一輩子守着你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就要拿出主母的手段和心術,穩住自己的地位!”
李氏張了張嘴,“你爹他……,都是被小狐狸精勾引的。”
林映月沒好氣道:“就算被狐狸精勾引,也要他肯上鉤才行啊!總不能是柔姨娘、珠兒強了他吧!”
李氏臉色微紅,窘迫道:“什麼強不強的?你這丫頭,嘴裡說的都是什麼胡話。”
素月更是羞得不行。
林映月見她們還在這裡害羞,真是無語。
滿心的恨鐵不成鋼,咬牙道:“娘!你聽我幾句勸。現如今,爹已經是被外面的女人迷花了眼,你跟他生氣沒用,吵架沒用,只會跟他越走越遠被疏忽。即便你自己不在乎,也不要拿着兒女們的前程去作踐啊!”
“你這丫頭,說得都是什麼啊!簡直像是被鬼附身了。”李氏驚道。
林映月知道孃親的性子懦弱,善良,對姬妾的鬥爭也沒有經驗。可是她,在霍府是見識過姬妾鬥爭的,心裡清楚的很。
“娘,那些女人爲了利益,什麼下作的手段都有!你若是和爹生分了,怎麼生弟弟?你若是太太的地位不保,怎麼保護你的兒女們?你覺得我性子潑辣不用管,總要管一管素月和錦月吧?再者,你就不想給我們生個弟弟,一輩子有依靠嗎?所以,千千萬萬不要和爹爹鬧生分,更不要被姨娘們踩一頭。”
李氏懵懵懂懂聽明白了她的話,卻又不很信,“你爹不是那樣狠心的人。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妻,那些丫頭粉頭之流,再強也不過是一個妾啊。”
林映月冷笑譏諷,“要是妾生了兒子呢?要是你不幸被人投毒下刀子陷害了,妾被扶正了呢?爹再娶去一個繼室呢?你叫素月和錦月怎麼辦?”
“你呀。”李氏嗔怪道:“怎麼把你爹說的那樣壞?”
林映月有點無力了,累了,口水也說幹了。
父親見利忘義,連女兒都可以賣給白家,妻子又算什麼?況且,升官發財死老婆,這可是男人的三大喜呢。
林映月和李氏說不通,也懶得說。
她決定用事實跟李氏上一課。
天黑時分,林世昭回來便聽說柔姨娘捱打了,被太太吩咐打了。趕着去了小院,聽柔姨娘哭了半天,說了事情起因,“嗚嗚,老爺你要給婢妾做主啊。”
林世昭不免沉了臉。
在他看來,女兒之前一直和柔姨娘相處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打人?肯定是李氏假借女兒之口,處罰柔姨娘,因而便氣沖沖到了上房。
李氏快有一年沒見着丈夫了,趕忙迎接,“老爺……”
林世昭沒有問妻子路途辛苦之語,而是劈頭蓋臉罵道:“李氏!你這麼多年沒有給我生兒子,我不吭聲兒,你反倒張狂起來了是不是?一來京城就喊打喊殺的,好好的柔姨娘都給你打壞了!簡直無法無天!”
李氏嚇得臉色慘白,“老爺,我……”
林世昭怒道:“你再這麼不懂規矩,過了年,我就讓人把你送回揚州去!”
“不。”李氏頓時嚇得癱軟了。
素月也慌了,央求道:“爹,你消消氣。”
林世昭對二女兒談不上啥感情,特別是見她懦懦弱弱的樣子,像極了李氏,不免也遷怒起來,“你在你娘身邊,怎麼不勸着她一點?由着她胡作非爲?”
素月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嚇得不敢說話,直掉淚。
“怎麼了?”林映月從外面進來,看了看,然後朝着父親道:“爹,你可算回來了。”拉着林世昭的衣袖,就開始哭,“爹,你要給我做主啊。”
林世昭連忙安撫她,“莫哭,莫哭,爹知道不是你的錯。”
林映月卻不依不饒,哭道:“爹,你評評理。今天娘剛到家,柔姨娘就跑過來鬧事,說女兒不孝,不把娘放在眼裡,嗚嗚……”
“啊?還有這等事?”林世昭一臉吃驚。
林映月拿了蔥汁帕子擦眼睛,眼淚一汪汪的,“我知道,因爲我從小在揚州長大,比不得柔姨娘是京城的人。她瞧不起我,當面就敢頂撞我,也瞧不上娘和二妹,內宅的對牌也不肯交出來,嗚嗚……,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林世昭趕忙哄道:“好了,不哭了,回頭爹去教訓柔姨娘。”
林映月哭道:“我今天丟臉死了,嗚嗚……,我不想在京城呆着了。”轉身去拉李氏和素月,“我……,嗚嗚,我要和娘她們一起回揚州去。”
林世昭頓時慌了,“胡說什麼?你和白家訂親就在眼前,白公子又捨不得你,好端端的去什麼揚州?別鬧脾氣了。”
林映月知道他擔心這個,故意抽泣道:“那你爹說,今天的事是誰錯了?要是柔姨娘錯了,讓她給我認錯,我就不走。若是我錯了,那我給柔姨娘認錯,我走!”
“胡說!哪有大小姐給姨娘認錯的。”林世昭只拿女兒當小孩子哄,生怕她發脾氣,影響林家和白家的姻緣,當即吩咐人,“叫柔姨娘過來,給大小姐賠個不是。”
丫頭們趕緊跑去傳話。
半晌回來,爲難道:“柔姨娘說,她的腿都被打爛了,走不動。”
林映月頓時趁機上眼藥,跺腳道:“爹,你看!柔姨娘的架子多大?居然連你的話都不聽了。我知道,她是京兆尹府裡的出來的丫頭,身份不一般,看不起我這個鄉下姑娘,不肯給我賠罪的。”
林世昭惱道:“她敢?”喝斥下人,“把柔姨娘擡過來!”
以前林家是仰仗京兆尹做生意,但是現在,女兒馬上就要嫁去白家,----京兆尹在白家那種豪門望族跟前,只能算是一個芝麻綠豆官兒,連舔鞋都不配呢。
他自認是白逸之的岳父老泰山,如何還看得起京兆尹?因而柔姨娘更不是一盤菜了。
不到片刻,柔姨娘被婆子們用藤條椅擡了過來。
李氏在旁邊嚇呆了,看呆了。
不明白,丈夫怎麼就跟中了邪似的,劈頭蓋臉的罵她,反倒安慰起大女兒來?還陡然反轉,強行把柔姨娘擡過來賠罪?忍不住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哎喲,真疼!不是做夢。
柔姨娘也懵了。
她欲哭未哭,哽咽道:“老爺,我疼死了。”
心下惶惶,不明白怎麼事情忽然變了?明明是老爺怒氣衝衝,過來找太太算賬的,竟然變成讓她給大小姐賠罪了。
這變故,實在讓她回不過神。
林世昭一聲斷喝,“還愣着做什麼?趕緊給映月賠罪。”
“賠罪?”柔姨娘懵了,又是委屈,又是心酸,還有隱隱一股子憤怒,“老爺你把話說明白,我要賠什麼罪?捱打的人是我,我還有罪了?”
林世昭也是一怔。
林映月根本不給父親多想的機會,紅着眼圈哭道:“爹!你看她囂張的,仗着她是京兆尹大人府裡出來的,就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不僅不把我和孃親、妹妹放在眼裡,當着爹你的面居然也這種口氣,哪裡像是做姨娘的?簡直就是祖宗!”
林世昭聽了這話沒錯,朝柔姨娘喝斥道:“反了你了!”
當初柔姨娘在京城林府一人獨大。
即便外面有粉蝶之流勾搭,她也有對策,直接把珠兒獻給了林世昭,根本不許他沾惹粉蝶。李氏不在京城,柔姨娘便自封當家太太,誰敢說個不字?加之她是京兆尹府裡出來的丫頭,林世昭不免多了幾分客套,而且單門獨戶相處久了,越發慣出她的脾氣,受不得一點兒委屈。
像今天這麼當面和林世昭對質叫板,私下裡,也不是沒有過的。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在閨房裡叫板是樂趣,當着衆人的面叫板就叫林世昭有點難堪了。再有林映月在旁邊煽風點火,越發火大,不由厲聲道:“看你個主子說話沒有半點規矩!連我跟前都敢叫囂,對映月肯定更是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