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情願,可是我還是跟着李傲去了醫院,他說得挺嚴重的,完全不像裝出來,抱着尋求真相的心態,我跟着他去了。
到了醫院,李傲先讓我在外面等,他先進去。
李雪瑤的小姨從病房裡退了出來,一直給我臉色看。
“如果不是你,瑤瑤沒那麼快就......”她的眼睛又紅又腫,一點都不像裝出來的。
我之前的想法在這一瞬間,轟然瓦解,隔着玻璃窗看着裡面的鏈接在李雪瑤身上的電線,管子,還有那個透明的氧氣罩,我越來越不淡定。
難道,我之前,真的是在幻想?那樣的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等了幾分鐘,李傲出來了,低聲對我說,你進去吧,她想見你。
我咬着下脣,躊躇着。
在沒有看到真相之前,我曾經是那麼的興奮,總以爲一切都會按照自己想象的去發展,一想到能揭發她的陰謀詭計,我就覺得那是人生中最光榮的事,可是,現在站在真相面前,真正面對了,我卻膽怯了,只想逃避。
我害怕,事實的真相,跟我所看到的,天南地北。
隔着玻璃窗,我看到她的手指在微動,無神的雙眼也微微睜着,看着我,透明的氧氣罩下,竟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像是在嘲笑我,連見她最後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捏了捏拳頭,咬咬牙,我推開了房門。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鑽進鼻孔,我皺起了眉頭。
我討厭這樣的環境,討厭打針,更討厭來醫院,以爲醫院裡,有着我不想回憶的過去。
緩步走到病牀前,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蒼白的膚色,喉嚨一陣酸澀。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我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她冰涼的手擡起了些許,碰了碰我的,然後一面期待。
我吐了一口氣,坐到了凳子上。
她拿下了臉上的氧氣罩,衝着我,露出了微笑。
“你......”我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
李雪瑤吸了兩口氣,才慢慢的說:“很奇怪,是不是?”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一根羽毛掉到地上一樣,可是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靠過去。
我照做了,跟她貼得很近。
她在我耳邊低聲說:“其實,我的病是真的,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我愕然的看着她。
她又說:“在華潤那裡......看到我、的時候,我、我打了大量的封閉針......還、還加了可......”
只說了這麼幾句,她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喘了起來,我連忙拉過旁邊的氧氣罩,放在她蒼白的脣上。
大量的封閉針,是大劑量麼?那玩意可是有麻醉作用的,打的時候疼痛難耐,可是打下去之後,不用幾分鐘,疼痛的地方立刻就不痛,(具體請自行百度哈)難怪她站得這麼直,她還加了什麼,她沒有說出來,只是一個勁的喘。
吸了好幾口氧氣,她才緩了過來,自己扯掉氧氣罩,對着我又是一笑,笑得我頭皮發麻。
“我還在針裡面,加了嗎啡。”
嗎啡......我渾身一顫。
平時打封閉針,已經是疼痛難耐,她不但加量,還加了料,難怪她在屋子裡見到我時,還能掀翻椅子。原來,這全是毒品的興奮作用。
我呆了。
她幽幽的說道:“爲了讓李傲記住我,我只能這麼做,就算爲了他死,我也願意,只要在他的心裡,永遠有我一個位置,我就算死,也死得心滿意足。”
我杵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這算什麼?是愛情的力量?還是,盲目的一廂情願。
我從來沒想過,她爲了李傲,不但濫用藥物而導致加速病情,甚至,爲他死都無怨無悔,而她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在自己死後,他能永遠記住她,就算只在他心裡佔一個小小的角落,她都心甘情願。
我沉默着,整顆心,一直往下沉。
此時的我,早已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聽她說話。
“龍曉菲,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她的眼神,驀然變得怨毒無比,喘着氣說:“傲說,他之所以找你,完全是因爲你爲他打掉過一個孩子,他內疚,覺得虧欠你,他根本就不愛你,你憑什麼搶走他,你再也沒有能力爲他生下一男半女,你有什麼資格留在他身邊,龍曉菲,你太自私了......”
她的話,如同冷箭,箭箭穿心,我的心像被尖鋒狠狠的劃過,李傲,竟然連這個,也跟她說麼?
我咬着下脣,她也沒有再說下去,剛纔那段話,已經將近花光她所有的力氣,她用最後的力量,再次揚起嘴角,放開手裡的氧氣罩,然後,掃起那些電線,全部扯開。
心電監護儀瞬間發出了急促的滴滴聲,站在旁邊的我早已被她的話,炸懵了,完全不懂得反應,直到她的小姨扯着我的手臂,把我一把推到地上,我才發覺,她已經噙着笑意,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醫生來了,護士也來了,我被趕出了病房,裡面亂成一團。
宣告搶救無效時,小姨抱着李雪瑤不肯放手,悲涼的哭聲,在走廊迴盪着,迴盪着。
我彎着腰,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大腿,捏得生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強忍着淚水。
生離死別,人之常情,可是,我卻接受不了,她從此之後,成爲我心裡的一條刺,也成功佔據了李傲內心的某處。
李傲掃着我的背,將我帶離了醫院,在大門外的花壇邊坐下,我纔對着水池流出了眼淚。
她一定很恨我吧,在她有限的生命裡,我突然闖入,李傲一副心思都撲在我的身上,而她,卻只能偶爾見他幾次。
也難怪,她總是想方設法令我們產生誤會,然後吵架,分開,到了最後,連婚也沒結成。
兩人就這麼坐着,他一直都摟着我的肩膀不說話,眼淚流乾,我才問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她......”
李傲點了點頭。
“那你爲什麼要瞞着我。”
他沒有說話。
我冷冷的說道:“是不是因爲我一直都沒答應你,所以才利用她,來氣我,讓我生氣,讓我一氣之下,就跟你去拿證?”
這個設想一直都在我的腦海裡纏着我,讓我寢食難安,現在知道了真相,我忽然發覺,原來,我只是一個扯線的玩偶,被他拿在手裡,讓我向東,我不能向西,讓我坐下,我不能站着。
“你明明就可以阻止她的,你爲什麼不這樣做?”我心裡有氣,聲音也放大,“你就是個自私鬼,你明知道那樣做,只會讓她死的更快,你去不去阻止她,你......”
“我爲什麼要阻止她,她這樣害你?”李傲冷冷的打斷我的話:“如果不是她慫恿標叔去把蔣軍引來,你也不會被抓走受傷,我跟她說得清清楚楚,我愛的人是你,而不是她,她不但不停手,還一直想盡辦法拆散我們,既然她那麼愛演戲,我就陪她演,你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冷漠的語氣,滲進我的腦海,我呆了,傻了。
一直以爲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現在卻被告知,其實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內,我只是一個局外人,只是一個配角......這樣的感覺,應該怎樣形容。
“那天在相思酒吧,標叔跟她在洗手間,我知道她一定會偷聽,所以纔沒讓你進去,在華潤,我其實也有去,還特意叫標叔去幫她拿藥,我看到她,就站在你的後面,她把你砸傷,我第一時間叫我的手下跟着你......”
他說的越多,事情的真相就越來越明顯,可是,讓我怎麼都想不到的是,原來那天標叔扶着江燕妮進了通道時,李雪瑤竟然也在,難怪洗手間的門我一直都踹不開,原來她在裡面。
這麼說來,這一切,都是李傲精心設下的局,只不過,是李雪瑤跟我們兩人,都被矇在鼓裡而已。
我的男人,心計竟然如此的重,我的背部冒出了一層冷汗。
“那、那蔣軍抓走我的那天......”
“那天,的確是個意外。”李傲噓了口氣,淡淡的說:“也許是標叔那隻老狐狸,想借蔣軍的手弄死我,就算弄不死我,傷到李雪瑤也會讓我內疚。”李傲冷笑着說:“老子內疚什麼,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自古以來,有多少英雄好漢,只要美人不要江山,標叔還以爲,李傲之所以對李雪瑤不放手,是因爲心中對她還有情義,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不過,有個比狐狸還陰險的手下潛伏在左右,也真是一件令人擔憂的事。
李傲之所以沒有戳穿李雪瑤,完全都是想把標叔引出來,那天其實是標叔故意跟李雪瑤透露李傲的行蹤,他早就知道李雪瑤會偷偷跟着去,只是沒有阻止而已,他不但沒有阻止她,還給她打了大劑量加料的封閉針,讓她背部神經麻木,所以纔會有我看到的那一幕。
說來說去,被人利用的那個,只有李雪瑤一個人,而我,也只是陪跑而已。
如今,人事已非,她也死了,只可惜,真相,並非像她臨死前跟我說的那樣,李傲會一輩子,在心裡給她留一個角落。
李傲並非冷漠無情,只是李雪瑤一廂情願,屢勸不改,他纔會順着她的意,一直配合她演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