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尹沅希輕瞥了他一眼,真是陰魂不散,他早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吧,是怕她跑了還是怎麼着?
“看見我很失望?可是我還是來了……”他半開着玩笑,與他顯露的神情有些的區別,讓她不由得開始揣摩他現在的心情來。
兩度從死亡邊緣爬了回來,尹沅希真覺得自己身上是曼無力氣,只能半躺着側靠在牀上,將視線別開,不去看他。
“你這樣躺着,累嗎?”臧舶烈卻專注地看着她半響,又上來爲她把被子拉好,拿了一個靠枕墊在她的背後。
尹沅希的脣角動了動,想說什麼的,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無疑是臧舶烈。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或許是怪他咬她讓她生病吧,總之就算不是他惹得禍也要把責任怪他身上去,她沒有認真考慮過這種想法究竟是牽強的還是幼稚的,加上此刻跟他硬來也是自己受傷,所以她只能用疏離冷漠的態度應付着。
“從昨晚到現在,你一直流汗,是不是覺得不舒服?要不要洗個澡?”他不請自來,主動坐在她的身邊,爲她理了理額邊凌亂的秀髮,關心的開口問道。
尹沅希擡頭看着他,愣了很久,最終還是搖頭。
臧舶烈卻不以爲意,他知道她喜歡乾淨,她的一切習慣,只要他認真想一想,基本都能知道,誰讓她搖頭,卻不過是個口是心非的表達,他沒有如她願。
“你先躺會,我去給你放水,等洗過澡之後,吃點東西再睡!”他的神情瞬間變的柔和萬分,話語間似乎還帶着幾分寵溺的味道。
尹沅希錯愕的看着他走進浴室,懷着複雜的心情,但此刻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疲憊的靠在牀頭,閉眼休息。
直到浴室裡傳來了流水的聲音,她才睜開眼,緊張地看了一眼裡邊晃動的人影。
他還真動手了,這個男人總是陰晴不定,翻臉比翻書還快,不會現在是溫柔地說給她放水,進去就會原形畢露,把她淹死在水下吧!?
別人或許不會幹出這種事,臧舶烈就一定可能!
她不是他的仇人嗎?
誰見過對仇人會這麼好的?
只有那個咬她,打她,罵她的臧舶烈纔是最正常的,給她包紮,抱她睡覺,給她放洗澡水的男人,都不過是個幻影罷了。
“水放好了,我抱你過去!”
不知何時他已經走了回來,尹沅希目光一閃,正要躲閃,卻被他大動作地抱起,有點強行,有點不管不顧,直接把她抱進了浴室。
這個高級病房,所有的東西應有盡有,不過尹沅希還是眼尖地發現了,浴室裡所有的用具,大至毛巾,小到牙刷,都經人換過,她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臧舶烈,似乎猜到了什麼。
浴室裡微弱的燈光下,他冰涼的大手解開了她上衣的扣子,然後是內衣、底褲,直到她身上的衣服如抽絲剝繭般,被他脫得乾淨徹底,她白皙細膩的肌膚已經全部暴露在空氣中。
整個過程,尹沅希都一動不動,因爲身體沒有氣力,因爲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她也沒辦法抗拒,只有柔順的任由他爲她脫去所有的衣物。
不是她不想掙扎,而是她真的很累,那是一種由心底衍生山來的疲憊,與他爭執必定要耗費她大部分體力,何況她的手上還掛着吊瓶,這時候她實在沒有力氣再跟他去爭辯什麼。
無所謂了,反正她的身體他都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再看一次她也不會覺得少些什麼,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你現在這樣乖巧的樣子我很喜歡……到希望你天天能像林黛玉一樣真好!”他將她抱進浴池裡,撫弄着她圓潤的肩頭,眼中跳躍着煙火般的光澤。
“林黛玉這樣的女人,也只有賈寶玉才能遇到,想找林黛玉,問問你是不是賈寶玉那類型!”她冷冷的哼道。
臧舶烈一挑眉,卻沒有接話茬。
氤氳的水霧中,他的五官脫了深沉,退了霸氣,越發顯得清瑩,尤其是眼波里妖異的光,彷彿一瞬間可以把她的靈魂都吸進去。
“記得小時候,能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對我來說真的只是個夢想,冬天裡還只能洗涼水,那涼意幾乎能鑽到我的骨頭裡去,洗得牙齒都咯咯打顫,夏天的時候也只是在河裡洗澡,河水多髒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誰叫我是個流浪兒,是個沒家的孩子?”
聞言,尹沅希的心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有些悲涼的情緒,他的從前,原來也是那麼悲苦!
不是俗話說的嗎?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可是她以爲,臧舶烈小時候至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卻沒想到,他一直就那樣流浪,而洗澡這麼平常的一件事,對他來說確實件奢侈品。
臧舶烈說到這忽然停了下來,見她目光盈盈似乎有些入迷,他一時心熱,突然將她緊緊的抱住,“你知道嗎?我的第一個舒服的澡就是在你家洗的,那時候剛剛跟隨你父親做馬仔,洗澡的地兒雖說是多人,簡陋,卻能讓我滿足冬天洗到熱水澡,夏天洗到乾淨的水,其實那時候,我真的很感激你父親!”
尹沅希的目光又是一動,忽然覺得不懂他了,既然他對父親還有一份感恩,爲什麼最後不能以德報怨呢?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她淡淡地開口,用冷漠來掩飾自己的在意。
“是啊,說這些又用什麼意思呢?”他亦冷酷一笑。
伸手拿過大瓶的沐浴乳擠在掌心裡。塗抹在她的後背、手臂、肩膀上,避開她尚有紗布覆蓋的胸口,去到大腿……
泡沫在他的手心裡蔓延,透明的淡粉色,飄散着玫瑰的香,塗在身上異常的細膩柔滑。
今天的他,是難得的細膩溫柔的,好像他們之間,就從未遭遇過尹沅希父親利用的殤,只是當年那個帶着感恩心情來到尹家的小夥子和大小姐。
他認真專注的幫她擦拭着身子,彷彿在做一件很重要很細緻的事。
耳蝸,頸子,腳丫,肚皮……
所有地方他都一一的爲她擦拭過,直到他掌心裡的抱沫已經被溫水衝盡了,他還是很專心的爲她塗着……
滿屋子裡,都是泡沫,還有一絲懷念的味道。
那種懷念的感覺,來自臧舶烈的身體,彷彿是自他靈魂深處發出來的。
很奇怪,今天他給她的感覺,不是強勢,也不是霸道,而是懷念,從他柔和的臉龐和眼中流露出的平和看得出……
聽他提起父親,尹沅希的心忍不住痛了起來,從她嘴裡說得雲淡風輕那一刻開始,她的思緒也已經飛出千山萬水,回到了那個充滿了父愛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