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着單肩挎的採訪包,脖子上掛着相機,口中哼着小調,孫浩慢慢悠悠地向棋院走去,他的心情非常好,因爲六個小時後,有一頓豐盛的晚餐正在等着他——三星杯中國區業餘棋手選拔賽星期六日將在銀海集團產業基地舉行,按計劃,所有參賽棋手需要在週五前進駐銀海集團,今天是星期四,一些棋手已經提前來到北京,其中就武亦東,溫老三兩位天王級的高手,身爲地頭蛇,曹英自然要盡地主之宜,熱情招待兩位好友,恰好那天與武亦東通電話時孫浩正在旁邊,所謂好人自有好命,曹英順便也邀他參加洗塵宴。而爲了這頓豐盛的晚宴,他中午只吃了一個火腿三明治,雖然只是一個半飽,但想象着晚上餐桌上會有哪些山珍海味,雞鴨魚肉,他覺得暫時忍這一點點苦,一個字,‘值’。
“喲,孫大記者,興致這麼好,還哼上小曲兒了,怎麼,發工資了?”迎面李麗紅帶着幾個女棋手從棋院裡出來,看意思是要去逛街(因多面打慘敗而受到禁止午間外出一週的命令今天到期,以身作責,同樣一個星期沒有逛街的她比誰都積極),看到孫浩悠悠然的往這邊溜達,她笑着問道。
“我倒想,誰給呀,呵呵,您這是逛街去呀,咦,怎麼沒帶着何智苑,黃茉莉?該不會捱了一個禮拜的罰,生活習慣都改變了?”孫浩笑着答道,目光掃了一圈兒。沒發現平時總是粘着李麗紅的那幾個小姑娘,他好奇的問道。
“呵。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習慣要是那麼容易改也就不是習慣了。她們幾個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沒辦法參加集團行動。”想到那幾個小丫頭此時陪着受罰男友受苦的樣子,李麗紅就止不住的想笑。
“重要的事兒?什麼重要的事兒呀?”孫浩的好奇心馬上被調動了起來。
“怎麼?你還不知道呀?棋院裡傳得沸沸揚揚,連保安都聊得熱火朝天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大記者,失職呀!”李麗紅驚訝道,以孫浩消息的靈通程度。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罕見了。
“呃?昨天我和趙老師去銀海集團產業基地檢查三星盃賽業餘棋手選拔賽的準備工作,今天早晨纔回來,怎麼,出什麼事兒了?”得知自已錯過了一件大事,孫浩忙急着問道,心中後悔,爲什麼昨天沒打電話回來問問自已的線人有什麼新鮮事兒呢。
“呵。你是記者,鼻子底下有張嘴,進去以後你自然就知道了。回見了您那。”李麗紅還賣起了關子,笑着向孫浩揮了揮手,也不管對方怎樣渴求真相的期待目光,帶着幾個小姑娘逛街去了。
“呃…….。到底是什麼事兒呢?”撓了撓頭,孫浩實在是想不出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兒以至於何智苑,黃茉莉不想去逛街?莫非是魏國清調離國青隊的處分下來了,那兩個人在陪着心情低落的韓彩娟?
光是想是想不出事情真相的,李麗紅說的多。鼻子底下有張嘴,找人問去唄。既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連棋院的保安都知道,那麼隨便找個人一問不就清楚了,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象李麗紅那樣喜歡難爲自已吧。
想到這裡,孫浩也就不再傻站着,加快腳步向棋院走去,剛剛拐過大門兒,遠遠就發現今天的情況的確和往常不同,棋院大樓正門兒的人怎麼那麼多,比平時至少多出三四倍,有些人還舉着手機比劃着,好象是在給什麼拍照。
記者的本能讓孫浩馬上進入的工作狀態,打開相機的鏡頭蓋準備着搶拍,他一路小跑着奔向棋院大樓的正門。
隨着距離的縮短,眼前的情景越來越清楚,在離着正門還有十幾步遠時,透過圍觀人羣間的縫隙,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聚在這裡——大門兩旁一左一右,分別站着溥家齊和段宜康,兩個人的頭上各頂着一張棋盤,因爲怕重心不穩掉下來,還要舉着雙手去扶着,那樣子,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而黃茉莉,何智苑,韓彩娟幾位女棋手還有魏國清等一衆國青隊年輕棋手坐在大門兩側的臺階上,一個個蔫頭聳拉腦,如同剛剛打了敗仗的衰兵,而在他們旁邊擺着一把摺疊椅,椅子上坐着的是國少隊的主教練蔡其昌,他的模樣和那些年輕的男女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一會兒拿起數碼相機對着溥家齊,段宜康拍幾下兒,一會兒又和旁邊的人聊天兒說話,笑容滿面,很讓人懷疑他纔是剛剛拿到這個月的工資。
“咦,這兩個人在幹嘛?行爲藝術嗎?兩寸厚的黃楊木棋盤份量可是不輕,頂在頭上舒服嗎?而且賭棋輸了的不是魏國清,怎麼魏國清在旁邊呆着,他們兩個卻象是在挨罰?”
一連串問號從心底冒了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連着拍了幾張照片,孫浩來到了很象是奉旨欽差,監斬大臣似的蔡其昌旁邊,“蔡老師,這是唱的哪一齣呀?他們兩個在幹嘛?”
“哦,小孫呀,呵呵,你還不知道呀?家齊想讓國清繼續留在國青隊,他向發起挑戰,如果他贏了,王仲明就得撤回先前和國清的賭約,而他要是輸了,就得頂着棋盤在大樓門口站半個小時,所以最後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哎,段宜康,別偷懶,說好的是罰站,你靠着牆算怎麼回事兒!好好學學家齊,動作標準點兒!”笑着向孫浩介紹着,蔡其昌並沒有忘記自已監督的責任,見段宜康想要偷懶,他大聲叫道。
“蔡教練,求您了,您就睜一眼閉一眼,意思意思好了,您是沒試過這麼幹,我的胳膊都累得快斷了!”段宜康哭喪着臉央告道。
“胡說,胳膊怎麼斷的了,再堅持一下兒,還差十分鐘你們就解放了。”看了眼手錶,蔡其昌笑着鼓勵道,
“啊?!還有十分鐘!天呀,打個雷劈死我算了!”十分鐘絕不能算是很長,但對此時的段宜康而言簡直是度秒如年,他悲嗆地哀號着,悽苦的樣子就差眼淚掉下來了。
“說什麼呢你,好好站着,別耍寶了。”表演的太過火,連何智苑都看不下去了,她不滿地斥道,這才讓段宜康重新老老實實的站好。
段宜康用耍寶搞笑的方法自我解嘲,用以化解當衆被罰的難堪,溥家齊卻是一臉坦然,接受着人們的議論和笑聲——段宜康受罰並不是因爲他輸了棋,只是因爲相信自已能贏纔要受這樣的苦。所以段宜康可以滿不在乎,而他卻不可以,頭頂很疼,扶着棋盤的胳膊又酸又痛,但這些肉體上的痛苦相比於精神上受到的打擊,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您是說,王仲明又贏了溥家齊?什麼時候的事兒?”大概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孫浩驚訝的問道,這個消息嚴格講來不能算是震撼,因爲之前已經有魏國清的先例,但國青雙璧雙雙落敗,這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昨天晚上,王仲明執白中盤勝。呵呵,跟你說,你昨天晚上沒來看棋實在是你的損失,這盤棋下得那叫一個精彩,從頭至尾,緊張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蔡其昌笑着答道。
“是嗎?可惜,之前我沒收到消息,要知道有這麼一盤棋,說什麼我也得趕回來觀戰呀…….等等,聽您的意思,溥家齊向王仲明挑戰是要讓魏國清繼續留在國青隊,那現在溥家齊輸了,那魏國清怎麼辦?難道真的要離開?”連叫惋惜,孫浩腦子忽的一轉,想到最重要的問題所在。
“呵呵,認賭服輸,說話算數,既然沒下贏人家,就得按事先說好的辦,別跟別人講呀,他肯定會要離開國青隊一陣子了。”示意孫浩把耳朵湊過來,蔡其昌壓低聲音說道——他此時的心情就象得到寶貝的孩子似的,開心的想把這個秘密告訴全世界,讓每一個人都能和自已分享,奈何之前已經說好,消息公佈要由劉志峰來做,秘密埋在心裡就象有無數只螞蟻在爬,癢啊!
“要離開一陣子?一陣子是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這是個新情況,孫浩連忙追問細節。
“呵,那就不清楚了,時間長短,得看那幫小子夠不夠努力了。”嘴向國青隊的年輕人那邊呶了呶,蔡其昌笑着答道。
“他們努不努力?…….什麼意思?”孫浩更糊塗了,難道是走羣衆路線,需要國青隊的其他隊員聯合上訪。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如果想知道什麼意思,下午訓練課開始時去國青隊那裡旁聽,到時候劉教練會正式宣佈對魏國清的處理決定,呵呵,我可以再多透露一點兒,這次的處理決定很有意思喲。”故做神秘,蔡其昌小聲說道,接下來任孫浩再怎麼追問,他也不再多說半個字。
會是什麼樣的處理決定呢?孫浩決定照蔡其昌建議的那樣去國青隊聽堂。
十分鐘的時間終於到了,隨着蔡其昌的高聲宣佈,魏國清,黃茉莉,何智苑等人忙衝了過去,經過半個小時煎熬,溥家齊和段宜康扶着棋盤的胳膊都沒辦法自已放下來,兩個人的脖子更是半天沒辦法轉動,想要扭頭看別處還得把整個身子慢慢轉過去才行。
誰出的這一招呀?真損!
看着兩個人笨拙的樣子,孫浩心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