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道場,兩個人先去辦公室見權燦熙,推開門兒,權燦熙正戴着老花眼鏡在電腦前搜尋着什麼,聽到有人進來,他這才把頭轉了過來。
“權老師。”李元豪忐忑地叫道——因爲自已的不成熟,老人家不知操了多少的心,看着鬢髮班白的權燦熙,想着自已輸棋以後的所作所爲,他心中滿是不安和內疚。
“呵,上來啦。”見是崔實源帶着李元豪進來,權燦熙如往常一樣和善的笑道,似乎一切也如往常一樣,並沒有任何不同。
“嗯。”李元豪點頭道——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已該說什麼,什麼樣的語言才能表達爲自已給別人造成麻煩的歉意。
“既然上來了就去訓練室吧,雖然有特別的原因,但該進行的訓練課目一項也不能落,聽到了嗎?”明白對方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權燦熙裝做板起臉來吩咐道。
“......,聽到了,那我過去了。”深深地向權燦熙鞠了一躬,李元豪離開辦公室去訓練室了。
李元豪離開了,權燦熙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呵呵,崔記者,謝謝了,要不是你,不知道元豪什麼時候才能重新振作起來。”他請崔實源坐下,笑着向對方感謝道。
“呵呵,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權老師拜託的事兒,我哪兒敢不盡力呢。”崔實源笑着答道,話裡話外,多少有點兒自得的意思。
“呵呵,到底是當記者的人,腦子活,辦法多,會說話。說說,你是怎麼把他勸好的?”倒了杯水給對方,權燦熙問道——現在學棋的孩子們年紀越來越小。殘酷而激烈的競爭使得學員們的壓力越來越大,平時倒還顯不出什麼,一旦遇到大的挫折,便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情況發生,李元豪的事兒即不是第一起,也不會是最後一起,所謂活到老,學到老,他也想多掌握一些調整年輕人心理的竅門兒。
“呵,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拿本田速人做例子,告訴他本田速人怎麼發對比賽失利的,聽完以後,元豪有所感悟,知道自已現在做法的不對......”崔實源簡言意賅,三言兩語將事情的過程講了一遍。
“唔,原來是這樣......,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依。沒想到本田速人的輸棋反而成爲打開元豪內心之鎖的鑰匙,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聽明白事情的經過,權燦熙感嘆道——如果今天本田速人贏了,不知道崔實源還找不找得到別的現成例子來勸說李元豪。
“呵呵。謝就免了吧。我想他嘴上說的漂亮,心裡恐怕也很難受吧。不過真的很佩服他,能夠在輸棋後短短几分鐘內就能平心靜氣的討論自已的失利,換成是我。反正是很難做到的。”崔實源也是感慨道。
“嗯,這就是日本棋手和韓國棋手對待圍棋認知的不同,日本棋手把圍棋稱做棋道。是做爲一種藝術來追求,作爲藝術,強調的是過程的美感,努力的去拼搏,在棋局中展現自已的想法,只要覺得自已盡力了,那麼最後的結果便是天意,而在韓國棋手眼中,圍棋是競技較量,追求的則是最後的結果,棋輸了,一切便等於零。記得曹薰鉉先生在回國初期曾經有過一段非常短暫的低潮期,在那段時間,他便深深感受到兩國大衆對於圍棋勝負觀念的不同,他在文章中寫到,‘在日本,人們會對勝利者給予熱烈的掌聲,對失敗者則是耐心的鼓勵,而在韓國,人們只會把目光盯在勝利者的身上,而對失敗者不聞不問’。正是在那樣的刺激下,曹薰鉉纔打消了重返日本的打算,留在韓國,用自已的實力來證明自已的王者地位。而這樣的情況,在日本棋壇則很難想象。”權燦熙說道。
“是呀。不過也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日本圍棋才漸漸走向衰落,世界圍棋最強國的地位爲韓國所取代。”崔實源補充道。
“呵呵,求道派和勝負派的分歧久已有之,我到是不認爲求道派的理念有什麼錯誤,所差的其實還是棋手實力問題。韓國圍棋雖然現在處在領先地位,但我們也絕不可放鬆大意,一位天才出手的出現,便足以打破原有的格局。就好象王仲明此次在三星杯上的表現,其所造成的影響,便完全可以用地震來形容。”權燦熙同意崔實源的看法,不過他的目光看得要更遠一些。
“......,對了,說到王仲明我想起一件事兒,在賽後採訪本田速人時,他曾經說他很難相信王仲明是一位純粹的業餘棋手,因爲王仲明的對局中常常出現只有職業棋手才能下出來的那種專家味很強的棋,而那樣的棋,只有從很小時間就接受專業訓練後可能作到,權老師您覺得他講的對不對呢?”崔實源忽然問道。
“呃,他是這麼說的嗎?”聽了崔實源的轉述,權燦熙眉毛一挑,驚訝的問道。
“沒錯,當時和我一起採訪的還有一位中國的圍棋記者,此外採訪的過程也都有錄音,錯不了的。”崔實源答道。
“這樣呀......,實話說起來,我也有那樣的感覺。記得昨天他在道場所做的自戰講解嗎?其實在聽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的思路帶有很深的專家味道,倒不是說他的算路有多深,而是思考的方法,周密,細緻,紮實,所謂大處着眼,小處着手,這是經過嚴格訓練後才能養成的習慣,業餘棋手通過努力當然也可以達到很高的水平,但在一些細微的地方往往就沒那麼重視.....,不過他也說過,十一歲參加段位賽時,他學了六年的棋,或許他真的是位天才,短短的六年時間就把基本功練得非常紮實?”撫了撫下巴,權燦熙喃喃道。
“......很難相信,就算是天才,兒時六年的時間也不可能把基本功打的這麼紮實,連本田速人都覺得相形見拙吧?!”崔實源叫道。
“.......,那該怎麼解釋呢?難道他真的曾經是職業棋手?”權燦熙自言自語道——他本身就是圍棋教育家,見過太多的有才能的孩子,而以他的觀察研究,六年時間打基礎,對職業棋手而言實在是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