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走進了沈遠的房間。也許是我們進門的動靜驚動了他,原本躺在牀上的沈遠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眼死死地盯着我們。
從這時起,發生的很多事情,似乎都不受我自己的理智控制了。
“姐姐……”
我不知道沈遠的這一聲姐姐喊的是誰,但應該是我吧。我就站在他的牀邊,蘇青凰站在了我身後,離我很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溫度。我甚至還想象着她香水的味道。但這個味道,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可爲什麼我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也許只是因爲她的形象,太適合配上一支香水了。
我伸過手去,將沈遠的一隻手腕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是那麼瘦弱,以至於我覺得單憑手指的力量就可以捏斷他的骨頭。可是這麼瘦弱的人,又爲什麼一次一次做出那些冒險的事情?
“救我……”這一回,他看向了蘇青凰。
蘇青凰沒有迴應他,只是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微微傾下身,在我的耳邊問道:“瑤鳶,你會殺他嗎?”
“林讓,還有呢?”我問着沈遠,手指探測到的是他那虛弱卻飛快的脈搏。
那雙透亮的眼睛裡又一次閃出了淚花。沈遠沒有說話,只是帶着害怕的神色搖頭。
“我想,他不會說了。”蘇青凰輕柔的聲音縈繞在我的耳邊。我開始享受這種聲音,以及她身上傳遞給我的溫度。
“我不想死。”沈遠不着邊際地叫嚷着他最本質的恐懼。
“那就告訴我。”我想我也並不是單純來驗證自己是否會殺了他的。我最想知道的,是這個遊戲的真相。所以,只要還有機會,我還是希望從沈遠嘴裡知道些什麼。
沈遠抿着嘴不停地搖頭,哀求地看着蘇青凰。蘇青凰會幫他說清嗎?我不知道……
“瑤鳶,你爲什麼想殺他?”蘇青凰的聲音是那麼平穩,絲毫沒有被沈遠擾亂,“是因爲小黑?”
“是因爲,他也想殺我……”我在沈遠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震驚,而後就是越來越深的絕望。
“不,我不想……我沒有……”
等等,他到底是沒有想過,還是不想?這是很微妙的一句話。也許他沒有想過要殺我,但有人逼着他做這件事呢?腦海裡閃過了新的想法。
“那小黑呢?”
“我沒有!”這一回卻異常的肯定。沈遠一直都竭力地否認了傷害小黑的事情。的確,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做這樣的事情未免令人髮指,可是,沈遠似乎也不是一個正常的十三歲小男孩吧。大多數罪犯都會否認自己犯罪的事實。
“青凰,你告訴我,這個年齡的孩子,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沈遠的情況,是否有合理的解釋呢?我覺得蘇青凰能告訴我吧。她看過我的日記,知道沈遠的一些故事。
“餌料。”蘇青凰的答案,一開始有些難以理解,“有一種說法,幼年動物所接觸的食物,會影響它日後的性格。據說放在人的身上也一樣,肉食爲主和素食爲主的人會造就不同的性格。而心理上來說,這一點很相似。”
相似?沈遠常吃什麼?生肉麼?
“他從小生活的環境,相處的家人,一點一滴都像是他心理上的餌料。”蘇青凰繼續說着,“也許就是這些餌料,將他一步一步變成了今天這樣。”
心理上的餌料,而我,就應該是投食者之一。天啊,我做了什麼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不,根據日記裡的情況,應該說,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足以把他變成這樣吧。
“但是,有時候,雖然精心準備了餌料,但成長出來的結果,並不如人所願。也許這就是人的奇怪之處吧。”蘇青凰的手指輕輕理過我鬢邊垂下的頭髮,漫不經心地這麼一說。
也許,沈遠是一個失敗的成果?
我突然有些心不在焉。蘇青凰說的是沈遠,可是,爲什麼我覺得,她緊盯着我不放呢?她在觀察我?
“一個失敗的成果,必然令人沮喪。只是,如果留下這個成果還讓自己陷入危險的話……”
“只要像錯誤的實驗品那樣處理就好了。”
只是個實驗品。這真是令人寬慰的想法。我又一次將空出來的那隻手移到了沈遠顫抖着的頸部。掐死一個人一定很難吧,但如果把他當作是實驗室裡培育失敗的一隻昆蟲呢?
我還是閉上了眼睛。畢竟就算是捏死一隻昆蟲,那個畫面也不太美觀。
沈遠在掙扎,他只有一隻手能夠空出來。他試着將我的手從自己的頸部移開,但那點兒力氣太過微不足道。
他一定發出了叫聲吧。但我似乎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