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潔潔臉凝冷霜,只待趙昀說一個“不”字,便準備噼裡啪啦倒一筐豆子給趙昀嚐嚐。
趙昀早見識過她霹靂手段,心中哀嚎一聲:“惹上這魔女,真是難熬。若嵐兒在我身邊就好了,她必能讓李潔潔不敢放肆。但現在,我卻唯有屈服了。”
當下趙昀原原本本將天香宮之事說與李潔潔,至於其中豔香情節,自是略去不言。
李潔潔隨口道:“哦,醜傢伙挺乖,沒有說謊。我早探知你的內傷是被海棠夫人‘綵鳳鳴’所傷。想來也只有她的神鬼手段,才讓我醫不好你的臉上疤痕。”
趙昀點了點頭,不敢出聲,暗想:“原來李潔潔已替我看過疤痕了,難怪她對我的容貌耿耿於懷。”
李潔潔瞟了一眼,冷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醫術不夠,竟連這小小疤痕都束手無策?”
“沒有,絕對沒有。你的醫術,只怕已不在萬手毒仙之下了。”
李潔潔一臉鄙夷的瞧着趙昀:“萬手毒仙算什麼,他那三腳貓的醫術,給我提鞋都不配。”
萬手毒仙對趙昀有救命之恩,趙昀不能容忍李潔潔肆意詆譭前輩,大聲道:“別的話我都可以服你,但萬手毒仙醫術舉世無雙,你未免也太過狂妄。你眼睛瞪我幹什麼?該說的話,我就必須要說!單就天生陰脈而言,你毫無醫治之法,但萬手毒仙卻知北冥暗晶可以解救,可見你的醫術,遠遠不及萬手毒仙。”
李潔潔“哼”了一聲,不屑道:“我纔不與你這井底之蛙一般見識。醜傢伙孤陋寡聞,竟把江湖術士當成高明膜拜,可憐噢。”
趙昀早知李潔潔會蠻橫的不承認事實,對她的譏嘲倒也不放在心上。
李潔潔氣鼓鼓的坐到牀沿,又惡狠狠的直盯着趙昀。
趙昀被她盯的心裡發毛,英雄意氣竟似都蕩然無存。
卻聽李潔潔噗嗤一笑道:“別提那個糟老頭了,無趣。醜傢伙,我問你,海棠夫人是否真的豔冠羣芳?她,她比我還要美嗎?”
聽李潔潔問這樣的問題,趙昀更加不敢回答了。但他又不能違心討好,只能死死抗住李潔潔笑裡殺機,牙關緊閉,不讓隻字片語逃離出口。
李潔潔默然半晌,道:“你不說話,那便是我遠不及她了。萬手毒仙的醫術,你還有爭論的必要,但我與海棠夫人間的容貌差距,對你而言卻是毋庸置疑,是以連一句也不必多說。”
她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仔細打量着趙昀,嘆息道:“我倒真想瞧瞧你原來面目,竟能讓海棠夫人神魂顛倒。可惜啊可惜。”
趙昀默不作聲,暗道:“果然女人對於容貌分外在意,司書、司畫那溫婉如水的小丫頭是這樣,李潔潔這刁蠻無理的大魔女也是這樣。殊不知外在只是皮囊,何須過度在意?”
李潔潔卻忽又起身,徑直走到趙昀面前,玉指輕彈,一個響栗子就落到了他毫無提防的腦門上。
趙昀吃驚道:“你做什麼?”
“嘻嘻,可憐的醜傢伙。你不但是醜,更是笨的可以。海棠夫人既然人比花嬌,更貴爲天香宮之主,你何不坐擁美人,立享其成?有了天香宮的支持,你還須這般着急趕路,還須這般束手縛腳嗎?”
趙昀伸手摸了摸被她彈得巨疼無比的腦門,不答一聲,伸手握住錢江手掌,暗道:“男人的心思,豈是你這嬌蠻女人能理解的?”
李潔潔咬牙切齒道:“不準沉默!快給我說話!”
趙昀唯唯諾諾,道:“對對對,我笨極了,醜極了。”
好不容易捱到子時,趙昀滿懷期待,目不轉睛的瞧着李潔潔將一枚紅色丹藥喂入錢江口中。
“怎麼,不相信我的真仙丹?”李潔潔拍了拍手,很是不滿,差點便要去揪趙昀耳朵。但又知不能過爲已甚,免得趙昀暴起而去,拼命忍住。
大約一盞茶時分,錢江悠悠醒轉過來,迷迷糊糊道:“這是哪裡?”
趙昀喜悅非常,激動道:“大哥,你真的沒事了嗎?”
錢江這才醒悟是趙昀將他從地獄門口邊救回來,感激難名,緊緊握住趙昀雙手,道:“多謝三弟。”
趙昀微笑道:“自家兄弟,說什麼謝字?”
忽聽李潔潔“哼”的嬌嗔一聲,趙昀似有領悟,連忙道:“不過,你要謝謝李潔潔,是她救了你的。”
“李姐姐?”錢江抱拳道:“多謝救命之恩。”
李潔潔一拂衣袖,綠影恣意飄動,冷然道:“又不是我的金露瓊漿,你謝我做什麼。”徑直走回牀邊,只留一個寂然背影。
錢江錯愕不已,卻聽趙昀道:“大哥,她就是這個性子,你不必管她。只不知大哥怎會來此?”
錢江卻先問道:“三弟,你先說說你的臉是怎麼回事?你在仙林中聲名鵲起,卻也惹下極大是非。莫非傷你的人都是爲金龍令而來,不然又怎會有這份能耐?”
趙昀搖了搖頭,將天香宮之事簡要說了。
錢江由衷道:“三弟意志如鐵,真令我肅然起敬。男兒本不重容貌,你有豪氣沖天,更勝過脂粉顏色了。”
“大哥,快說說你的情況吧。那些時日我忙於練劍,一直都沒機會來探望你。後來又出了那些事,竟是一直無緣再會。”
錢江見趙昀情真意切,拳拳情意俱現於簡單言語中,不禁深深感動,一陣陣暖流流遍全身,慰藉心酸苦難,暗道:“我與三弟不過一日之交,更是他手下敗將,卻能得他如此眷顧,便叫即刻爲他去死,我也心甘情願。”
他擡頭望了望窗邊那一輪明月,虎目中已含了淚光,嘆息道:“二弟,你可知這裡便是我的故國吶!”
趙昀見錢江眉角含恨,一臉沉痛的樣子,更想知道大哥身世過去,以幫他消愁驅恨,寬慰道:“大哥,你把一切都跟我說吧。無論如何,我會在你身邊。”
錢江又是一嘆:“可惜這故國卻容不得我,呵呵。”
原來此國喚做錢塘,錢江更是朝中大將錢雲飛的第二子。錢雲飛爲錢塘國屢立戰功,但國君錢休卻聽信國師雲峰山人的讒言,以“莫須有”的罪名將錢家滿門抄斬。
錢江當時在塞外軍中,僥倖逃過一死,但心知雲峰山人身居高位,大仇難保,這才一心尋訪仙師,輾轉進了凌雲觀外五堂。
趙昀這才知大哥竟與他一樣,身負血海深仇,難怪會與他一見如故,惺惺相惜。
落地爲兄弟,何必骨肉親。同樣慘烈的命運,同樣不屈的反抗,同樣沸騰的熱血,讓兩個少年的心更貼近了。
錢江繼續道:“有幸遇見三弟後,我的運氣似乎也好起來了。第二年的外堂比試,我終於以第六名進了天元宗,有幸拜得白楊道長爲師,苦修天元絕學。許是我資質愚鈍吧,進展頗慢,白楊師卻不以爲嫌,仍是傾囊相授。也不怕師弟笑話,我到現在仍只是胎息境界。”
錢江的眼中已充滿了感激,似乎全忘了在天元宗中被內堂精英排擠冷落,受盡譏嘲的悽苦。
趙昀卻是心中明亮,拳頭悄然已緊捏,指甲也刺入到肉中:“天元宗以實力爲尊,當年師父就是遲遲不能突破才被髮配到火浣堂去。大哥這一年多來,日子過的一定不好。我必須想辦法幫他早點突破境界。”
“三弟你也清楚,凌雲觀有嚴規,尤其是我們這些低級弟子,沒命令是不可輕易外出的。兩個月前,白楊師卻忽然把我們這些弟子都叫來,吩咐我們外出打探消息。不僅是我們,好像全凌雲觀的中低級弟子都出動了。”
趙昀一愣,心中疑惑,卻又忍住不問。這事顯然關係到天元宗的秘密,而錢江畢竟是天元宗弟子,他不想叫讓錢江爲難,
錢江卻似乎看出趙昀心中顧慮,道:“此事與你無關,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我們是要打探七狂帝君的下落以及任何有關的線索,但奇怪的很,竟似乎無人得知此人是誰,更從沒人見過他身影了。而且,從師兄弟的議論中,似乎不僅是我們凌雲觀在搜尋七狂帝君,其他十大門派也都派人細查此人。”?
趙昀遽然一驚,腦中頓時浮現出大荒一夢中那個狂傲帝君模樣,突然間全醒悟過來了,喃喃自語道:“難怪,難怪,原來竟是如此!”
十大門派屢次找上他,更發出金龍令懸賞他的人頭,其用意根本不在於他趙昀,而是那個七狂帝君。
趙昀在幻境中因緣巧合放出七狂帝君,而七狂帝君更對他說了一番看似莫名其妙的話,這一切都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裡。趙昀與七狂帝君間,早已被打上了一個等號。
十大門派找不到七狂帝君,就號召仙林羣雄誅殺趙昀,以逼迫七狂帝君現身,偏偏七狂帝君卻似乎看破他們的圖謀,一直銷聲匿跡。
“七狂帝君到底是誰呢?他與我之間,到底有何關聯?十大門派又爲什麼要找七狂帝君?是因爲七狂帝君說三年之後要一統仙林,所以他們想早下手爲強?還是說另有其他隱秘?”
趙昀稍得頭緒,卻更是疑雲重重,難以解開謎團,只覺自己被一團濃濃黑霧籠罩,不得而出。
“三弟,你怎麼啦?”
趙昀搖了搖頭,從沉思中迴歸現實,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點事情。對了,大哥既然在打探七狂帝君下落,又怎麼會被那三個蒙面人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