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一柄,孤膽一枚,不守反攻,孤注一擲,全部的力量都匯成了黃河之水天上來“萬里遊”的變式。寒氣一縷,直衝而下,恰如獨行萬里的旅人,縱然風霜凜冽,熱血卻從未冷卻,堅強意志誓要斬下敵首。
那一招千里走單騎,是關爍家傳最強招式,更灌注了十成功力,只望一擊殺掉趙昀,哪想到癱瘓在地的趙昀還能負隅頑抗,突然飛天而起,使得那一招白費心力,完全擊在了空處,不由得瞳孔劇烈收縮,懊惱焦躁:“沒有青龍真解,我的家傳刀法就不夠完美渾融,竟讓趙昀脫離了刀氣鎖定。”
眼見頭頂上劍光寒耀,關爍凝神細細瞧去,卻分不清那柄劍將擊向自己身體何處,不敢怠慢,急忙撤回青龍偃月刀,使了一招“單刀赴會”,刀柄護住身體,刀身雄偉倨張,靜待趙昀寶劍落下。
在關爍想來,就算趙昀還有力氣揮劍,就算青蓮劍法精妙絕倫,但沒有真氣的招式便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只是空架子而威力大減,必不能破掉自己的十成功力。因此這一招他就只守不攻,因爲進攻有可能錯判趙昀攻擊方位,有可能兩敗俱傷,而防守卻足以將趙昀的困獸之鬥輕鬆瓦解。
趙昀確如關爍猜想,已筋疲力盡,劍招還未靠近關爍,已感力不從心,只有緊咬牙關,才勉強做到劍不脫手。但這一招關係重大,只能勝不能敗。
“越是沒有可能,我便越要創造奇蹟!”
堅定信念加身,趙昀盡情燃燒戰意。劍招軟綿無力,卻是似軟而堅,似衰而久,更勝罡風千丈。
“威鬥神劍要刺向我的脖頸!”關爍雖然信心十足,但窺見趙昀一往無前的氣勢,忍不住呼吸急促,終是判斷出趙昀劍招意圖。霹靂一聲暴喝,青龍偃月刀朝着劍身猛砍過去,要將趙昀連人帶劍甩到塵埃中。
哪知就在青龍刀撞上劍鋒的剎那,威鬥神劍忽然改變方向,斜刺而進,竟不可思議般逼近關爍胸膛。
“糟糕,上當了!”
關爍心頭狂震,突然感應到死亡的陰霾無情籠罩而下,卻已不及回刀格擋。他自以爲看準了趙昀的攻擊方向,原來只是趙昀故意賣的破綻。
所謂強弩之末,猶能力透箭靶,威鬥寒氣便在關爍驚慌後悔剎那,無情刺入他的心口,挑一捧鮮血,嘗一味不甘,將不能瞑目的關爍送到黃泉。
“若是我學會青龍真解,怎會敗於你手上?可恨啊!”
爲一份祖光,爲一份名利,爲一份執念,勞碌一生無得,武聖傳人最後的憤恨也隨着清風而消逝。
一擊斃敵,終是保住威鬥神劍,趙昀氣力頓失,堅持不懈的一口氣終於挺不住,“撲通”一聲重重跌倒在地上,又是狂嘔出一堆鮮血,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昏迷。
這時候隨便來一個人都能輕易收拾掉趙昀,只可惜集寶閣前寂寞無聲,並無一人經過。
一個時辰後,李潔潔率先甦醒。她憐惜眼波投瞥在趙昀身上,先不想自己何以得救,急忙取一粒真仙丹喂與趙昀,凝起霸氣訣真氣助趙昀驅除開明殘留雷火,又以混元針刺激他腿部脈絡,確保腿腳安健如常。
這一切完成之後,李潔潔心思不定,眼望蒼天,默默禱告:“師父,你吩咐我一天只醫一人,我雖然破戒,但醜傢伙他與旁人不同,我非醫不可的。你能原諒我違背誓言嗎?但願他能早點醒來呢。瞧着他靜靜躺在地上,我忽然感覺到好孤單。”
心中柔情涌動,不覺伸手去撫摸趙昀面頰。便是那道她向來覺得噁心的可怖刀疤,突然間也變的英武帥氣,一萬個看不夠。
李潔潔三管齊下,一盞茶後,趙昀病軀立得回覆。
死生共闖,難關同度,初睜眼時四目相對,靜默不語,別有一番情味。
李潔潔璀璨明眸上不住發出奇異光芒,竟讓趙昀一陣心顫,忙別開了頭,笑道:“李潔潔,你又救我一次。是不是又要什麼新條件了?”
李潔潔又是歡喜,又是傷心,輕輕皺着眉,又是春筍一彈趙昀腦殼:“醜傢伙,纔剛醒,你又說什麼瘋話?你老實說吧,是不是把那片北冥暗晶給我吃了?”她深明藥性,心知天下雖大,還能將她從地獄拉回人間的只有北冥暗晶了,是以一猜便中。
趙昀只好點頭,道:“你既然知道了,何必明知故問?”
李潔潔默然半晌,又問道:“那地上這老頭是怎麼回事?”
趙昀將事情經過說了,忽然想起一事,拍着大腿道:“真是怪了。集寶閣主既授意關爍強奪威鬥神劍,剛剛我倆都昏迷不醒,寶劍已成他囊中之物。他卻偏偏像聾子一樣,竟沒有出門來撿漏。你猜他是什麼用意?”
“此人神秘莫測,正邪難辨,我也難以看出他的來歷,只知他神通廣大,不可輕易招惹。哼,現在回想起來,他分明故意設計,讓我們去奪開明內丹,又叫關老頭來奪威鬥神劍。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真是佔盡便宜。等着好了,總有一天,我會找回場子的。”一提到集寶閣主,李潔潔亦將兒女心情收起,皺着柳眉,苦心冥思此人用意。
“小姑娘,你不要背地說人壞話。須知隔牆有耳,何況此地乃是我的地盤,我就是想裝作聽不到都不行。你不怕我生氣嗎?”竟是集寶閣主聲音突兀響起。
李潔潔沒好氣道:“裝神弄鬼的傢伙。你既然要維護你童叟無欺的信譽,自不會親自動手。若不然,我們哪還有命在?只怕威鬥神劍都要被你強搶去了。”
集寶閣主哈哈大笑:“你倒是我知己。你們有求於我,我費盡苦辛滿足,卻是吃力不討好,反落得一陣埋怨。這是何苦來哉,何苦來哉。你們慢慢談情說愛,我就不打擾了。記住,不許說我壞話,哈哈。”
李潔潔臉上一紅,啐道:“談什麼情說什麼愛,胡說八道,難怪你寫的《七煞碑》都沒人看。醜傢伙,這人煩的很,我們先離開此處。”
趙昀初時心繫北冥暗晶,是以渾噩不覺,此刻再得李潔潔提醒,頓時疑雲叢生:“七煞碑?爲何聽到這三個字我竟隱隱感覺不安?莫非我體內那一塊石碑,竟與這七煞碑有所關聯嗎?”忙不迭問道:“閣主,這七煞碑有何所指?你寫的小說可否與我一觀?”
集寶閣主冷笑道:“你也是好笑。我寫的時候不來看,此刻我早已不寫,焚燒光文稿,你卻來求。呵呵,縱然將全仙林的寶貝都堆在我面前,也換不到這小說了。還是談你的情去。”
集寶閣主瞬間態度大變,更讓趙昀摸不着頭腦,忽然額頭一痛,卻是李潔潔催促道:“愣着幹嘛?快走啊。”
趙昀從集寶閣主強硬語氣中推斷出無法從此處問出端倪,只好先將疑惑放下,問道:“來時那匹馬也已奔逃,我們只好步行到鎮上再說。”
“說什麼呆話!你過來抱着我的腰,我用御氣術帶你走。不然這集寶閣主老是陰魂不散,煩人的很。”
“抱着你?”趙昀一時呆住,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李潔潔:“御氣術也沒必要抱着吧。”
“美的你!你以爲我願意讓你抱?我此刻真氣回覆不足,掌控力道喪失,你若不牢牢抱緊,非跌入時空裂縫中去。土包子,醜傢伙,趕緊過來抱住,這麼多廢話。”李潔潔一臉嫌棄的望着趙昀,白玉般透明的耳朵上卻不由自主的燃燒起紅霞。
趙昀暗道:“她這番話明是託詞,既然真氣不足,又何必使用御氣術?瞧她眉間似有憂色,雖然盡力掩飾,卻還是透露了出來。她是怎麼了嗎?罷了,她是女孩子都不怕,我又怕什麼?只要心無邪念,抱着她又何妨。”
話雖如此,當雙手環住李潔潔細柳腰肢時,心頭綺念不覺涌起,不論怎麼正心定意,也仍是心猿意馬,不肯安伏。
李潔潔亦是身軀一顫,只覺全身上下軟綿綿的,連語氣亦是軟了不少:“醜傢伙,你可不許亂想,聽到沒有?閉上眼睛,我們動身了。”御起霸氣訣,瞬間穿梭萬里雲端。
清冷喝令一變爲溫柔軟語,這種奇異的反差,更令趙昀生出快活難言之感,竟不捨忍閉上眼睛,只呆呆望着綠色羅衣上透出的皓白脖頸。
風馳電掣中,趙昀雖知不該再惹情債,卻因李潔潔眉頭那一點憂色,禁不住憐愛橫生,神思飄蕩。
忽聽得李潔潔低低說道:“醜傢伙,我說過要你當一年的貼身護衛,現下我反悔啦。從現在起,你再不必做我護衛了。”
“啊!”趙昀不料李潔潔忽出此言,當真意想不到,驚呼出聲:“你是什麼意思!”
“你是捨不得我嗎?”李潔潔反而露出了微笑:“此番我雖得北冥暗晶救回性命,但真氣耗損甚巨,必須閉關靜養才能完全回覆。我還有家族使命在身,雖然捨不得你,只有中途反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