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浪雲謙遜笑道:“其實道法三千,緣起各非一路。浪雲領略亦是皮毛,既然小哥垂問,敢不敝帚示人,見笑於方家?道這個東西,其實要靠各人領悟,纔出於口,已淡無味。”
趙昀聽他一陣東扯西扯,還是沒點到關鍵東西,臉上不悅,強忍住纔沒破口大罵。且看他還說些什麼,再做處置。
宋浪雲眼中精光一閃,說道:“就浪雲理解,修真之法乃是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故常生常化。常生常化者,無時不生,無時不化。不生者疑獨,不化者往復。往復,其際不可終;疑獨,其道不可窮。”
臺下衆人聽仙師說了一堆生和化,宛如在說繞口令,聽得迷惑不解,也不知道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心頭鬱悶不已。
宋浪雲一雙漂亮的眼睛略帶戲謔的瞧着趙昀,暗道:“你小子不是問我修道法訣嗎,怎麼了?嘿嘿,我這般講了又聽不懂?”正得意洋洋,發現趙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陡然一驚:“這小子的表情,怎麼,怎麼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沒道理啊,我講的雖然只是天元宗入門法訣,但沒人細講,這小子怎麼能領會深意?”
他不知趙昀正是有所領悟。如同閃電驚閃,麋鹿初現,趙昀一直混沌的腦海突然給人灌進了一絲光亮,一點點將光芒散蕩開去,空空如也的識海中若有一顆開始發芽,在層層泥土下吸取養分,暗暗成長。
他渾身一震,眼前是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登時流連忘返,沉浸在奇妙的感覺中。
“生,不能生!一切法術的來源竟是不生!比如我的力氣,自以爲很大,只是屢屢受挫,就是因爲我的力氣是固定的,沒有提升的空間,一旦遇上比我本事大的就束手無策。但若是一個本身就沒什麼力氣的人,生死關頭卻可以發揮出百倍的潛力!
道,便是要從無中來嗎?我本來就沒有界限,誰又能給我加上界限呢?我明白了!
修道,便是要先打破外在的限定,破而後立,無中生有。難怪那些人可以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就是因爲他們破除了先天的限定!
我只要打破這限定,就能發揮出潛力!”
趙昀想通這一切,大爲振奮,不禁對臺上的講法仙師大爲感激,是他讓自己領悟了玄妙的境界。心中感激莫名,不知道如何報答,誠摯道:“剛剛我不知仙師神通,出言無狀,請仙師莫要怪罪。”又想這仙師不比自己大幾歲,卻有如此成就,自己必須加倍努力纔是。
趙昀看到了報仇的希望,又於頓悟之時,心情大好,臉上浮現着
宋浪雲一肚子詫異,這小子居然就在這一瞬間步入開光境!這小子看上去資質奇差,怎麼會有這種領悟力,讓他一肚子想不明白。“不過既然這小子出口稱讚自己,不妨先陪他玩玩,等下叫個小卒陪他玩玩。哼哼。”
他口中謙虛說道:“哪裡的話,浪雲不過是滄海一粟,米粒之珠,何德何能,當不起神通的美譽。若是能予小哥有所啓發,能予臺下諸位有所裨益,浪雲就心滿意足了。”
臺下掌聲雷動,都折服於這年輕仙師的魅力,恨不得大叫:“仙師威武,仙師神通!”
宋浪雲理所當然的享受着屬於他的榮光,這不過是牛刀小試。這廳堂太小,這聽衆太不夠檔次,總有一天他會讓天下側目。當然在這之前,先享受下賤民的崇拜,也是很愉悅的。這也是他爲什麼自降身份主動請纓,來這裡玩什麼法會。
趙昀聚精會神,只道仙師會繼續闡述修煉辦法,哪知道仙師話鋒一轉,又回到凌雲觀的光輝歷史,心中好生失望。只因對仙師已帶着敬畏,怕仙師另有安排,趙昀纔沒再出口詢問。
這仙師給他開了扇通向修道大路的窗戶,卻不給他開門的鑰匙。他只能苦苦對着窗外的美景,空而垂嘆。這種煎熬,比先前不識修真更爲痛苦。因爲可望而不可得的企慕,是人內心最深的記憶。
又過半個時辰,宋浪雲講法完畢,給臺下人衆鞠了個躬,道:“浪雲後學,愧爲講師。只盼大家同心協力,爲凌雲觀添磚加瓦。謝謝。”
一片掌聲之中,宋浪雲成心賣弄,暗施勁力,俊美的身姿飄然而起,懸浮於禮堂上空。宋浪雲人雖在半空,迴轉如意,好如分花拂影,勝似閒庭信步,連連對大家抱拳示意。白衣輕輕飄蕩,魅力十足。
趙昀心有未足,哪想到這仙師便要退場而去,慌忙大叫道:“仙師留步!我還想請教下問題!”
宋浪雲哪肯理他,眉頭微皺,裝作沒有聽見,凌空微步,幾下便出了通志堂。那門口白衣道士見少宗主出來,慌忙行禮不迭。
宋浪雲鼻中哼了一聲,說道:“那堂裡邊有個獨臂殘廢,不識規矩,等下他出來時候給他點教訓吧。”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白衣道士相顧失色,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惹少宗主生氣,那還不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登時氣勢洶洶,一隊道士全往大廳而去。
按照慣例,法會一結束人衆便傾瀉而出,爭先恐後趕着出來。今天卻也怪異,道人一路前去,居然沒人出這會場。
等到進了大廳,卻見人頭層層相圍,似乎觀看什麼,又有許多女人尖叫和男人的嬉笑。領頭道士喚作白樺,見狀大吼道:“什麼樣子,這是做什麼!”雙手亂推,那些沒根基的男女被他一把震開,東倒西歪。
這時白樺稍稍進了內圍,放眼看時,卻見那圓中心處有一個八尺大漢,渾身漆黑,嘴中發出“咿唔”怪響,正舉起鉢大的拳頭狠狠砸向地上。
那地板之上卻躺着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正在渾身顫抖,哀求着:“爺爺,饒命啊。我是狗,我是最噁心的垃圾。啊,你就繞過我吧”
這兩人旁邊卻站着一個斷臂少年,裝飾與那八尺黑漢一般,粗麻長衣,正滿臉煞氣,如欲齧人,大聲道:“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白樺身體一震,這不是少宗主囑咐要教訓的人嗎?趕緊衝上前去,怒道:“聚衆鬧事,不把凌雲規矩放眼裡了嗎!”身後長劍噌的躍出,在半空劃出一道黃光,劍氣如網,將那幾人完全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