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錯失這個機會,無盡海該要後悔許久了。”邪公子露出掃興的神色,轉對着趙昀道:“趙昀,這許多時間過去,喝不喝酒這一件小事,莫非你還沒有決斷嗎?你當然知道,若非我說出海棠夫人藏身之處,你永遠都找不到她的。”
邪公子的言辭像是一道催命書,迫不及待的等待欣賞死神的降臨;像是一頭老虎露出了鋒銳的爪子,隨時準備洞穿獵物的心臟。
趙昀知道自己再不能夠猶豫了。
因爲再猶豫下去,不管喝不喝,氣勢上將被邪公子牢牢壓制,再沒有翻盤的可能。
喝,或者不喝,終於到了必須壯士斷腕的一刻。
之前面對碧陀羅靈酒,趙昀已經選擇過了一次。
但再一次的選擇,比第一次艱難十倍萬倍。第一次可以把眼一閉把心一橫,什麼都不管不顧,碰到頭破血流都無所謂。但再來一次,已經知道了做錯選擇的後果,已經體驗了無從選擇的艱難,反而更加讓人猶豫不決。
趙昀不清楚喝下酒之後,邪公子會有怎樣的手段,而自己真否會在一刻鐘內痛苦死去。
他唯一清楚的是即便修爲真能勝過邪公子,即便真能割下邪公子的人頭,他依然無法迫使邪公子交出海棠和桂花。
而海棠和桂花,他實在無法坐視不管,更無法容許自己像個懦夫般逃出暗夜宮。
所以,趙昀再沒有猶豫。
他對邪公子道:“如你所願,把留夢酒給我。”
“漂亮!我就知道,趙昀你一定會喝下這美妙的酒,留下這美妙的夢。”
邪公子拍手中,殺意無盡和血霧瀰漫瞠目間,桃夭端的酒杯已到趙昀面前。
“咕咚!”
趙昀接過酒杯,看也不看,猛的將杯中酒全數灌入喉嚨。
酒一入喉,頓時一股不堪忍受的疼痛從五臟六腑上生根發芽,如同頃刻間開遍千山萬水的悽豔紅花,將趙昀血肉寸寸折磨。
趙昀卻生生忍住巨痛,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對着邪公子冷冷的道:“留夢酒已經喝下,該是你履行承諾了。海棠和桂花呢?”
邪公子哈哈大笑,臉上的興奮之色怎麼也壓抑不住:“趙昀啊,你真是個頂天立地的硬漢。明知道喝了這留夢酒,沒有一時三刻好活了。明明被留夢酒折磨的腸穿肚爛,偏是裝作毫髮無損的鎮定,真是讓我佩服不已啊。只不過,你似乎忘記了我的身份,我是邪公子啊!邪公子說的話,怎麼可以當真呢?我說你喝酒之後,就讓你和海棠夫人見面,你居然真的相信了?你是不是三歲小孩啊!”
此話說出,趙昀尚未說話,殺意無盡、血霧瀰漫以及鬼劍俱是心中劇震。要換做他們,雖然平素無恥慣了,但礙於身份地位,說出的話絕不會轉眼就翻臉不認。
誰又能想到之前信誓旦旦的邪公子,演出那麼一場英雄相惜的好戲,居然只是爲了迷惑趙昀,居然到最後還來了個輕蔑的嘲笑?
明明知道趙昀身中劇毒,就像一隻即將死透了的老虎,還非要嘲笑一下它是廢物不如的病貓?
他們要是趙昀,絕對要被邪公子氣死!
殺意無盡心道:“還好剛剛我沒有答應和邪公子的賭局。要是我輸了,我必須把地盤給他。要是我贏了,他一定不會認賬,我一時間還要利用於他,卻不能和他翻臉的。幸好老子機警!不過邪公子這麼來一出,今後誰還敢和他合作?”
趙昀忽然笑了:“邪公子,你莫要浪費時間。我的命既然只有一刻鐘,你就不該如此浪費。”
“哈哈哈。天下億兆之人,卻唯有你趙昀是我的知己。若非迫不得已,我還真有點捨不得殺你呢。是啊,我既然爲你精心調配了留夢珠,怎麼會不讓你最後一路留下最美麗動人的幻夢呢?倒是無盡海兩位龍頭,還有鬼劍先生……”邪公子頓了一頓:“居然把我看的這麼陰險,真的是讓我好傷心好難過的。難道我邪公子是說話不算數的卑鄙小人嗎?”
邪公子紫晶白骨扇一搖,喚動一聲清脆鈴響:“趙昀,其實你心心念唸的海棠夫人和秦桂花,就在這間大殿後面的側廳中。其實你若把我們都打倒了,輕易就可見到她們。只可惜,你最後還是怕了,不敢隨意冒險。哎,知道你這樣的癡情,兩位美人心中想必亦留下最癡絕綺麗的夢。這對於我今後的盜取芳心,平添了一大障礙,煩惱啊煩惱,有趣啊有趣。”
趙昀完全已忽略了邪公子的感嘆,他的目光已被右上角那扇側廳之門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果見那扇門輕輕的打開,兩名侍女推着兩輛推車緩緩而來。推車之上,繩索捆着的正是海棠夫人和秦桂花。
她們兩人嘴巴雖然被香帕塞着,但耳朵卻並沒有堵上,眼睛更沒有蒙上。所以這遙遙的對望中,她們雖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那源源不絕的淚水已經將她們的心聲說盡。
“海棠,桂花,你們怕,我這就帶你們離開!”付出生命的代價後,趙昀終於見到了伊人。
而在生離死別之際,在生命只剩下片刻的寶貴時光裡,趙昀絲毫沒有交代遺言的準備。他的語聲還是那麼堅定,還是那麼溫柔,卻似乎完全忘記了他已確定是一個死人。
邪公子嘆道:“趙昀,你這又是何苦呢?本來劇情來到這裡,應是楚雨清留夢,可你偏偏要辜負我一片好意呢。”
“我說了,要帶她們離開!”趙昀忍住身體各處迸發的疼痛,緊緊的握住了威鬥神劍。
這最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這所有人都認爲無濟於事的徒勞,可他趙昀偏要爲心愛的女人闖出一條生路來。
那怕他死了,也要化作鬼魂,直到履行自己的承諾!
所有人都呆住了。趙昀莫非真的已被留夢酒弄的全無理智,似醒實夢?
邪公子的能耐就像是一個死神,他說一刻鐘毒發就一定不會到二刻鐘去。
而一個死人能夠帶着兩個毫無修爲在身的女人,真能闖出四大高手的包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