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昊嚇得縮了縮脖頸,一臉訕訕。
白津湫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你就不能留點口德,少說兩句話。”
“話不讓說,我喝酒總行了吧。”單昊撇嘴,悶頭喝酒。
白津湫搖頭失笑。
要說他們四個人裡,就單昊心性最爲純淨,毫無心機。
這樣的他,在單家那樣的家庭裡,簡直是個異類的存在。
但卻因此,很得單老爺子的喜歡,從小寵到大。
只希望他一直這樣,挺好的。
想到這裡,白津湫自嘲一笑。
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喝酒,直到午夜,四人才各自散了。
周燕辰上了單昊的車子,白津湫和盛封文也各自上車。
司機穩穩的開車,盛封文擡手捏着眉心,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喂,先生。”
“小姐呢?”
保姆輕聲回答:“小姐在房間。”
“晚飯吃了嗎?”
“吃了。”
“嗯。”
掛了電話,他嘴角淡淡勾起。
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過。
陌生而甜蜜。
車子到他在外面的別墅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
下了車,盛封文邁步走向別墅。
酒勁兒這時候有些上來,他眯起眼睛,擡步上樓。
推開臥室門,一室寂靜。
牀頭開着一盞微弱的小燈。
眉心一攏,他心裡一沉,趕緊按亮了壁燈。
燈光透亮迸入眼底,照亮了整間臥室。
空無一人。
她人呢?
幾乎下意識的以爲,她走了。
盛封文咬牙,轉身大步往樓下奔去。
剛要往大門口走,驀然腳步一頓。
這才注意到,廚房方向好像有聲音。
似是有所感應,他邁步走向廚房。
身材嬌小的女孩子穿着一件過大的男性襯衫,正好蓋住挺翹的臀。
一雙腿纖細筆直,赤腳。
她背對着他,正在認真的做什麼。
手握拳放在脣邊輕咳一聲,盛封文放下心,開口:“你做什麼呢?”
“啊?”驚呼一聲,陶子轉過身看向門口。
看見盛封文,她說:“你回來了。”
盛封文走進來,發現她正在煮雞蛋?
“餓了?”
陶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有點。”
“晚上沒吃飯?”
“吃了。”輕蹙細眉,陶子撇嘴:“吃了就不能餓了?”
盛封文低笑,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髮,“拖鞋也不穿,去穿上。”
“那你幫我看着點雞蛋,別偷吃。”陶子叮嚀,跑出廚房。
不一會兒,她穿了拖鞋回來。
盛封文靠在琉璃臺上,抱着手臂,輕闔着眼睛,看上去很疲憊。
陶子咬了下嘴脣,走過來站在他身前,“你困了就去睡覺吧。”
盛封文眯起眼睛,笑着說:“等你吃了東西一起。”
陶子聳聳肩,和他並肩站立。
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卻是難得的靜謐。
說起來也慚愧,他們之間,很少或者這是第一次,有這樣安靜相處的時刻。
每一次,都是劍拔弩張,恨不得把對方掐死。
轉頭看着陶子,盛封文嘆息一聲。
陶子也看向他,問:“你嘆什麼氣?”
“沒什麼。”
“莫名其妙。”嘟嚷一句,時間差不多了。
關了火,陶子掀開鍋蓋。
熱氣撲來,她眼巴巴的看着那顆雞蛋。
“只有一顆?”盛封文挑眉問。
陶子嗔怪的看他一眼,“不然你以爲呢,大晚上的還吃幾個?”
“那我呢?”盛封文又是蹙眉問道。
“你?”陶子眨巴着眼睛,“你又沒說你要吃,我沒煮你的份,你看着我吃。”
說着,她找了勺子撈出雞蛋,快速在冷水下面衝了幾下,剝皮。
白嫩嫩的雞蛋,表皮泛着光。
陶子咬了一口,發出享受的聲音,嘴角一勾,她壞笑着舉着雞蛋在盛封文面前晃了晃。
“想吃嗎?你想吃嗎?”
盛封文凝着她,寵溺的眯起眼睛,突然出其不意的握住她的手腕,把剩下的半顆雞蛋卷進嘴巴里。
陶子愣住。
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又看向他。
他嘴巴嚼着雞蛋,笑着說:“挺好吃的。”
他基本上不吃水煮蛋,沒想到這次一吃,還不錯。
也許是因爲,這是她親手煮的緣故吧。
以後,他恐怕也會愛上水煮蛋了。
“你,你,你……”
陶子連說了三個你,氣的要死。
她的雞蛋!
她才吃了一口的雞蛋啊!
這個混蛋!
“好了,不是說晚上不能吃太多。”盛封文安慰,摟住她的肩膀,“很晚了,去睡覺了。”
被他推着回到房間,一進門,盛封文就把陶子打橫抱起。
走到大牀邊,他彎身把她放在上面,捏了捏她的鼻尖,轉身走進浴室。
陶子翻身鑽進被窩裡,扯過被子往上。
被子蓋住鼻子以下,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浴室傳來水流聲,陶子的心跳的飛快。
住進他這裡已經三天,這還是他第一次要在她房間裡過夜。
想要趕他出去,卻又奇怪的開不了口。
算了,裝睡算了。
想着,她滑進被窩裡,閉上眼睛。
盛封文穿着浴袍從浴室裡走出,就看見牀上的人似乎已經睡了。
擦乾頭髮,他走過來。
裝睡的技術也太差了點。
陶子睫毛顫動的厲害,握着被角的手指也在情不自禁的收緊力道。
一笑,他彎身吻了吻她的額。
陶子猛然睜開眼睛。
盛封文掀開被子躺在她身邊,低聲說:“放心,在你同意之前,我不碰你。”
陶子咬着嘴脣,不說話。
盛封文伸手,抱住她。
頭埋在她頸窩,他說:“真的,睡吧。”
身體依舊僵硬,不知道過了多久,睡意襲來。
陶子再也支撐不住,陷入沉沉的夢鄉。
……
“我走了!”
昨天晚上週燕辰半夜纔回來,卻獸性大發。
把已經睡熟的自己硬是給折騰起來,結結實實的來了兩次。
直到凌晨三點多,才放她睡去。
今天早上,毫無疑問,匡雪來起晚了。
腿軟,腰痠。
她憤恨的捶了始作俑者兩拳,這才匆匆忙忙的上班去了。
饜足的某人心情非常美麗,在牀上又躺了半個小時,這才悠悠然的起牀洗漱。
走進廚房,他打開冰箱拿出麪包。
剛吃了一快,手機響起。
返回臥室,從牀頭櫃上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人,鳳眸一暗,按下接聽。
“喂。”
“喂,有空嗎?聊聊。”
“唔,你開車過來接我吧。”
“你不能自己打車來?”
“沒錢。”
“……”
周燕辰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付明銳驚得差點手機脫了手。
“你真是夠了!”
掛了電話,啓動車子,認命的去接他。
周燕辰等在公寓樓下。
付明銳開車過去的時候,就看見他筆直的站立在公寓樓口。
那個妖孽!
這是付明銳的潛臺詞。
一身白色的運動裝,透着乾淨。
袖口隨意的向上擼起褶皺,露出白希堅實的小臂肌肉。
很少有人這樣偏愛白色,以前他喜歡穿一白到底的白襯衫,現在直接穿一身白色運動裝了。
男人這樣穿,有時候會顯得有些娘,但周燕辰完全不會。
甚至,他頂着一張比女人還美麗嬌美的臉,竟然也不會給人那種感覺。
鳳眸淺眯,他好像在看什麼,看的入神。
付明銳停好車子,打開車門站在車邊叫他:“燕辰!”
叫了兩聲,周燕辰纔回過神,朝他看過來。
邁步,他走過來,直接上了副駕駛。
付明銳往方纔周燕辰出神的方向看了幾眼,只見長椅,還坐着一個男人。
他總不會是盯着一個男人那樣看吧,怪癡情的樣子。
搖頭坐好,付明銳問:“你剛纔看什麼呢?那麼入神。”
周燕辰扯過安全帶繫好,慢聲吐字:“跟你有關係嗎,開車。”
“嘖!你這人!”付明銳搖頭失笑。
去了付明銳住的酒店,進房間,付明銳先倒了兩杯酒,“隨便坐。”
他說完,就去書房拿資料。
周燕辰坐在吧檯上,端起酒杯搖了搖,輕抿一口。
“這個,你看看。”
拿了資料出來,他遞給周燕辰。
接過來,周燕辰看了看,扔在吧檯上。
一疊照片散落。
同樣一家會所,他們僱傭的私人偵探拍到了周顯和白宇航一前一後進入會所。
“我覺得,應該不會那麼巧吧?他們那天各自應該都沒有應酬,都去這裡,難不成是菜比較好吃?”
周燕辰蹙眉,睨了付明銳一眼。
付明銳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開個玩笑,不要那麼認真啊。”
頓了頓,他正色道:“你預備怎麼辦?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
“還不急?”付明銳挑眉:“周氏已經在這次南區的地皮上失利,輸給了白氏。”
周燕辰神色淺淡,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着。
付明銳蹙眉,“燕辰,你到底在想什麼?”
“嗯?”
“看上去,你怎麼不關心周氏的死活呢?”
“因爲一塊地皮就倒了,那就不是周氏了。”
“話雖然這麼說。”一頓,付明銳笑着說:“但畢竟周氏不必從前,你走了以後,它註定要虛弱不是一星半點。驟然換了總裁,這對一個大企業來說,是不小的衝擊。”
“嗯。”
“你這麼坐等着,怎麼有種報/復的感覺?”
“報/復什麼?”周燕辰勾脣,“他們不過少賺一些錢罷了。”
“他們那些錢串子,這可是要了命了。不過我很奇怪,既然是爲了錢,實在沒必要趕你出來,除非,有人許了更加有人的利益。周顯還是周暢龍?他們又能拿出什麼誘人的條件?”
“除了股份,還有什麼?”
周燕辰話落,付明銳更是不解了,“股份的話,周暢龍有,但不多,周顯更是少,他們的主意應該還在老太太和你身上啊。燕辰,從哪裡下手,你要當心。”
“我會怕?”
“不是你怕,只是小人難防,反正你小心一點總是沒錯。”
這樣一想,他也明白一開始周燕辰爲什麼一定要趕走匡雪素的原因了,只是現在……
“你現在不趕匡雪素走了?”
周燕辰嘴角一抿,良久,沉聲說道:“她是牛皮糖,趕不走。”
“看來她是黏住了你的心了。”
“夠了!”
昨天被一個單昊取笑已經夠了,周燕辰不想再被付明銳抓着不放。
放下酒杯,他從高腳椅上下來,“你繼續盯着,等。”
“好。”
“走了。”
“哎?不用我送你了,你不是沒錢。”
“坐公交。”
“算了吧,你坐公交,公交車的人不都要瘋了。”
說着,付明銳拿了車鑰匙,“還是我送花你吧,大爺。還說呢,周氏你不急,你自己的案子你也不急?”
“急什麼。”
“你!”
簡直不知道該說周燕辰什麼,付明銳冷哼:“不急,你也不至於過成這樣,你有多少錢,要不要我去給匡雪素說說?至少你們換個別墅,不然高級公寓也多了。”
“我喜歡,你廢話真多!”
周燕辰冷嗤,率先出門。
付明銳哈哈大笑,跟上去。
從車上下來,周燕辰下意識的往那邊看了一眼,居然還在。
“你走吧。”彎身對車裡人說道,周燕辰關了車門,轉身進了公寓樓。
付明銳驅車離開,過了一會兒,樓口出現一道高大身影。
終究去而復返。
長椅上,蘭少堂安靜坐着,身邊放着一把粉色的雨傘。
今天,他是專程過來給匡雪來還傘的。
淋雨的第二天,他到底感冒了,吃了藥,今天好不容易好了一點,他就過來了。
“小鵬,你慢點跑!慢點!媽媽生氣了啊!”
小男孩把自己媽媽遠遠甩在身後,大笑着往前跑。
在經過蘭少堂身前時,一個不小心,磕倒了。
“啊!小鵬!”
蘭少堂一愣,趕緊起身把孩子抱起來。
“沒事吧?”
男孩子擡頭,不小心看見了蘭少堂臉上那道疤痕,“哇!”一聲,大哭起來。
蘭少堂一驚,放開手。
男孩子被自己媽媽抱住,女人看了眼蘭少堂,也嚇了一跳。
“天!長得這麼嚇人就不要出來啊!把孩子都嚇壞了!”心疼孩子的母親口不擇言。
蘭少堂臉色又紅又白,沉聲說道:“對,對不起。”
見他態度這麼軟,女人更是來了勁兒。
抱起男孩子,更加難聽的話出口:“既然知道對不起,就不要在這裡嚇人啊!我看你不是我們小區的啊!這門衛也真是的!怎麼誰都往小區裡放啊!這要是出了點事,誰能負責!”
“閉嘴!”
突然,一道陰冷的男聲響起。
抱着孩子的女人抖了一下,顯然被嚇了一跳。
轉頭看去,她驚訝的瞪大眼睛。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的人,還是個男人。
只是男人現在臉上的表情,厭惡又凌厲。
鳳眸更是猶如鷹隼一般犀利。
“你,你什麼意思!”鎮定了一下心神,女人覺得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你認識他啊!”
薄脣抿緊,周燕辰沉默不語。
蘭少堂咬牙,彎身拿起那把雨傘。
周燕辰看見了,手指在身側握緊成拳。
“他嚇着了我的孩子,我還不能說幾句嗎!”女人見周燕辰不說話,又來了底氣,開始滔滔不絕。
“我孩子還這麼小,要是被嚇出個毛病,你們誰能負責!你說啊!”
“夠了。”蹙眉打斷女人的話,周燕辰緩緩開口,吐字冰冷:“你既然有孩子,說話就給自己留點口德,你記住你那是嘴,不是馬桶。”
女人怔住。
臉紅成了豬肝色。
周燕辰看了眼蘭少堂,低聲說:“走了。”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
蘭少堂幾秒纔回過神,趕緊跟上週燕辰。
被周燕辰秒殺的女人這時回過神,一臉懵/逼。
什麼情況?
爲什麼她被突然出現的男人臭罵一頓啊?
就算是他長得好看,也不代表被罵會心情好。
“媽媽。”小男孩怯弱的出聲:“媽媽,爲什麼那個叔叔說你是馬桶啊?”
女人臉色又紅了幾分,張張嘴,她說不出話,抱着孩子快步離開。
進了公寓樓口,蘭少堂看見周燕辰就站在前方,背對着自己。
嘆息一聲,他走過去。
周燕辰冷冷問道:“你還來幹什麼!”
蘭少堂舉起傘,“我來還傘的。”
咬牙,周燕辰轉身一把扯過雨傘,緊緊捏在手裡,“好了,你可以走了!”
蘭少堂垂下頭,不動。
周燕辰也不動,就這麼打量着他。
不想承認,自己確實像他更多。
不管是長相還是身材,甚至某些時候陰沉的性格。
這個男人,突然出現的男人,居然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都活了30多年了,還要面對這樣的狗血事情。
真是好笑。
眸色收緊幾分,周燕辰沉聲說道:“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了。”
“對不起。”蘭少堂終於說,擡頭,他看着周燕辰,“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有你,我真的不知道。”
周燕辰不語。
“我知道在周家發生的事情,你怪我,但是,我也有苦衷,對不起。”
周燕辰冷笑,“他們用什麼威/脅你了?”
蘭少堂握拳,澀然的說道:“我欠了很多錢,賭/債。”
“錢?難道我姐……我……周燕惜沒給你錢?”
“還有,還有我女兒和妻子。”
渾身一震!
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他再婚也很正常不是嗎?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就是刺了一下。
周燕辰什麼也沒說,轉身上樓。
聽着腳步聲漸漸消失不見,蘭少堂又在樓裡面站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
已經三天,潘瑩都沒來上班,匡雪來其實很奇怪,可是又知道自己沒法過問。
她其實有點擔心是不是周燕辰知道了,對潘瑩做了什麼。
亂七八糟的想着,她就到了家門前。
拿出鑰匙開門,揚聲道:“阿辰,我回來了。”
沒人應答。
難道不在家?
關了門,匡雪來彎身換了拖鞋,走進客廳。
客廳裡沒人,她愣了一下,走向臥室。
推開門,就見周燕辰站在窗前。
“阿辰,你在家啊。我叫你,你怎麼沒答應?”
周燕辰還是不說話。
匡雪來驚訝,擡步走過來。
站在他身後,她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輕聲問:“阿辰,你怎麼了?”
周燕辰猛地回身,一把將她抱住。
“阿辰?”
輕呼一聲,她的頭撞在他的胸膛上,腰肢被緊緊箍住,緊的她幾乎喘不上氣。
擡手摟住他精瘦的腰肢,她柔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燕辰埋頭在她頸窩,聞着她身上的味道,心才漸漸安定。
良久,男聲悶悶:“雪雪,你不能離開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