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然聽到這句話猛然頓住。
她不是不知道阿靜的執念,但是從她口中聽到的時候還是無比的震撼。
她想她本該好好勸勸她的。
她應該說天涯何處無芳草,該說要忘記過去,該說你要學會爲自己着想。
但是當她看到的阿靜看着看着湖水時眼中的眷戀之時,她發現自己竟然什麼都是說不出來。
因爲懂你,才更覺得所謂的安慰何其蒼白。
“你……恨他嗎?”不知道爲什麼,蘇然然鬼使神差的問出這樣一句話。
她問的是戚御墨。
阿靜驚訝的看向蘇然然,隨即知道她說的是誰,靜默了一會兒,笑了笑,說道:“恨過。”
“他剛走的那會兒,我誰都恨。我覺得世界上沒有他,滿世界都是值得被憎恨的。只是後來時間久了,漸漸的就平靜了些,我想他總歸不希望我這樣過一生。”
“那你現在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嗎?”蘇然然輕聲道,她知道自己逾越,但還是想問。
阿靜並沒有責怪蘇然然,只是很驚訝,她竟然會問出這些問題,她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把我們一起設計的生活一起過下去。”
“他總說自己是個天才的園林設計師,說自己是個出色的大廚,他說阿墨對他恩重如山他得幫着他度過難過,等到阿墨自己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他就和阿墨要一筆遣散費開一個園林式茶園,我們一起過一過世外桃源的生活。”
蘇然然看着阿靜,眼中有着無盡的心疼,當你太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把自己活成他的樣子。
“阿靜……”
“然然。”阿靜打斷蘇然然的話,笑得溫柔,“你不用勸我的,該懂的我都懂,只是我,我想勸你一句——我不知道你和阿墨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用着急否認,我清楚阿墨的爲人,他在不在乎這個人我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但是我也看的出你對他感情的複雜,我不瞭解實情,也不方便胡亂勸你些什麼,只是……有什麼事情能夠大的了陰陽兩隔?趁着人還在,能珍惜便珍惜吧……不要有一天和我一樣。”
蘇然然從阿靜那裡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阿靜似乎很久沒有找人說過話了,逮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蘇然然就不停的講,從她和阿城相識相愛一直講到阿誠離開。
阿靜本來也是個豪放女子,只是這些年因爲阿誠的原因沉寂了不少,今天被蘇然然帶動了情緒,竟然效仿三國英雄煮酒來喝,到最後更是醉的一塌糊塗。
蘇然然最後送她回臥室休息的時候,她聽到阿靜醉醺醺的問她,阿墨病的那麼重,你真的不擔心再也就見不到他了嗎?
戚御墨的病……
那個陳醫生說戚御墨的病其實已經很嚴重了,如果是尋常人恐怕早就已經沒命了,但是顯然有一個醫術高超的人在爲他續命,“我是沒有辦法的,但是應該,大概,可能,有人是有辦法的。”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陳醫生最終是這樣對蘇然然說的。
蘇然然去問了戚御墨,他一臉輕鬆的說那個都是小問題,他太忙了所以沒顧得上,還說費戊有辦法。
但是如果費戊真的有辦法的話,爲什麼上次戚御墨高燒不退的時候他的表現那麼慌張?
那不會一個胸有成足的醫生的表現。
蘇然然走路的步伐停住,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在這個一瞬間,蘇然然有種MA上飛奔到戚御墨身邊的衝動。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是想到許涵對她說的話,想到阿靜對他說的話,捫心自問,如果戚御墨真的不在了……她真的不後悔麼?
蘇然然深吸一口氣,好像下了什麼重要決定一樣,忽然打電話給航空公司,“我要一個今晚飛A市的機票,越快越好。”
……
蘇然然下了飛機已經是深夜,她沒有停留,直奔醫院。
這個時間的醫院十分靜謐,蘇然然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急匆匆的聲音顯得十分突兀。
她疾步走到一個病房前,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做十分欠妥,正猶豫着要不要推門進來的時候,門從來裡面被打開了。
蘇然然擡頭看向立在門口的男子,他面色帶着病態的慘白,雙頰瘦削,身材因爲常年躺在牀上的原因十分瘦削,但是這些絲毫都不影響他成爲一個好看的男人,一個女人還好看的男人。
戚瑾墨目光精亮的看着蘇然然,眼神裡有點點滴滴溫柔,讓蘇然然一陣驚慌。
下一秒,蘇然然被擁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中,鼻尖充斥着醫院的藥水味道,耳邊是那個人虛弱的呢喃:“你怎麼纔來,我等了你好久。”
……
蘇然然渾身僵硬的坐在病房中。
剛剛戚瑾墨激動的抱了她好一會兒,卻忘記了他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沒一會兒就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好在他病這麼多年,體重很輕,蘇然然才能一下子兜住他把他扶到了牀上,避免他與大地做一次親密接觸。
戚瑾墨在牀上做好之後,就一直溫柔的看着蘇然然,蘇然然則是坐在一邊如坐鍼氈。
其實這樣很奇怪。
戚瑾墨從前就是個溫柔似水的人,哪怕你知道這個人心如蛇蠍,知道這個人滿腹算計,知道這個人口蜜腹劍,你看着他的時候,也總會不自覺的覺得他對你是溫柔的。
溫柔似水的溫柔。
可是那個時候,戚瑾墨無論怎麼溫柔,蘇然然都覺得稀鬆平常,她覺得那是他的習慣是他的面具,這沒什麼。
但是現在,他爲了救她差點沒命,爲了救她當了四年的植物人,他看到她眼底的驚喜毫不掩飾,蘇然然再也沒有辦法正視他的溫柔。
“那個……”蘇然然緊張的揉了揉鼻尖,“你,感覺怎麼樣了?”
“感覺就是剛剛靈魂剛剛歸爲一眼,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感覺像是自己的。”戚瑾墨輕笑着說道,雖然不是什麼好話,但是他語調輕快,似乎並沒有多大愁苦。
蘇然然咧嘴笑了笑。
她其實很不會面對別人的好意。
“你……謝謝你,當初要不是爲了救我,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蘇然然低聲道,她還是很慶幸的,她有機會說出這個感謝。
戚瑾墨看着她,笑容漸漸收斂了一些。
“不客氣。”他如是說道。
病房裡又重新恢復了靜謐。
“我是……”
“其實我並不想聽到你的感謝。”戚瑾墨忽然打斷蘇然然的話,兀自開口道,一雙狹長的雙眼反覆能夠看透世事一樣看着蘇然然,“我救你是因爲我喜歡你,蘇然然,我很慶幸自己還有機會把我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告訴你,我喜歡你。”
就算現在來說這個,多多少少有一種仗着自己對蘇然然有救命之恩就想挾持她感情的嫌疑,戚瑾墨也非要這樣說不可,否則……他擔心自己真的一輩子都說不出口。
蘇然然訝然的看着戚瑾墨,好半天才吶吶的回到:“……謝謝。”
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戚瑾墨笑了笑,嘴角掛着不易察覺的苦澀,“不客氣。”
戚瑾墨的話成功的讓蘇然然吞回了她要開口說的話。
可是……她不能騙自己的本心,即便不忍,但是……該說的她還是要說。
“莫瑾……”蘇然然輕聲開口道,“我還是喜歡這樣稱呼你,畢竟當初我們是在你還是莫瑾的時候相識的。”
戚瑾墨的眼梢中帶着些許歡愉,“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以後你都這樣叫我吧。”
蘇然然僵硬的笑笑,說道:“我……我很感謝你,畢竟我曾經對你一點都不好,整天都懷疑你居心叵測,但是最後,卻是你捨命相救,這份恩情,我,我會一直記得。”
戚瑾墨抿了抿脣,蘇然然沒有覺得錯,他從一開始接近她的時候就是居心叵測,他確實一直是蘇然然懷疑的樣子,只是他沒有料到他愛上了蘇然然。
“但是對不起……我並不愛你。”
蘇然然最終還是選擇了用最殘忍的方式告訴了戚瑾墨自己的心意。
我不愛你。
沒有比這個更加直白的拒絕方式了,像極了蘇然然的作風。
戚瑾墨低垂着眼,蒼白的燈光下,蒼白的臉被掩住了表情,蘇然然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良久,戚瑾墨笑了笑,輕聲道:“我知道。”
就是因爲知道他纔要率先開口,緊接着戚瑾墨又灑脫一笑,“不過這沒什麼,我喜歡你就可以了。”
蘇然然怔然的看着戚瑾墨,想要說點什麼,最終也沒說出口,只是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我……我其實過來,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戚瑾墨隱藏在被子下面的雙手猛地抓緊自己的衣角,面上卻看不出什麼變化,依舊對着蘇然然笑得溫柔,柔聲道:“你要問什麼?”
蘇然然眨眨眼睛,她覺得不知道爲什麼,戚瑾墨的笑容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不過她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個,她最關心的——
“我想問問你,四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