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影邁步前行,向着蕭乘風走來,人未到,一股無形的威壓釋放開來,荊斬龍和蕭乘風身形微晃,身體自然發出本能的防禦,徐霞客卻是退了三步,‘沾衣十八跌’構築的氣牆‘啵’地一響,被破了一個小口。
徐霞客哈哈笑道:“楚宗主神功蓋世,徐霞客自愧不如。”
楚寒影暗自吃驚,心道:“蕭乘風倒還罷了,他是馳名的劍客,‘天魔宗’三傑合力才和他戰成平手,這十幾歲的少年是誰?好高的修爲,他剛剛發出的五行罡氣已有靈力和靈氣,明顯是要突破到‘淬血境’的徵兆。還有這徐霞客,看來是出自‘天師教’的張出塵一脈,其‘沾衣十八跌’能生出銅鼎之力。”
在這瞬息之間,楚寒影對三人已有了估量,面色卻是絲毫不變,笑道:“蕭公子,數年前你我無緣相見,今日光臨敝宗,寒影不勝歡欣。”
他收去威壓,神情真摯,又對荊斬龍道:“公子如何稱呼?這等年紀,已有這樣的成就,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知是何人的高足?”
“宗主過譽了,在下荊斬龍,家父荊天下,恩師離恨天,楚宗主應該都認得。”
荊斬龍因爲風飄雪的緣故,猜想楚寒影一定知道自己的事情,故此並沒有隱瞞。
楚寒影眼神一亮,‘哦’了一聲道:“在下和荊兄錯失機緣,今日得見故人之後,實乃一件大喜事。尊師名震武林,寒影如何不知,可惜卻未能謀面。”
他看了眼徐霞客,道:“閣下自稱徐霞客,一定就是那江湖奇人徐霞客了,想不到和‘天師教’也有淵源。”
徐霞客一笑道:“在下資質魯鈍,只不過和張教主有些交情,學了些皮毛而已。”
互相寒暄之後,衆人移步到了屋內,屋內點着蠟燭,燭光下坐着一名男子,正在凝神沉思,見到楚寒影等人進來,那人站起身來。
這是一名三旬左右的瘦削男子,薄嘴脣,顴骨突出,面色黧黑中帶着赤紅,像是經常處於曝曬雨淋中的腳伕。
楚寒影道:“這位是‘鑄劍山莊’的冷衝大師。”
‘鑄劍山莊’冷家,在江湖中已成名一百多年,可說是名震武林,傳聞其先祖乃是干將莫邪的傳人,深得鑄劍術之精髓。
蕭乘風之父蕭勝也精於鑄劍,曾對蕭乘風說起過不少這方面的知識和鑄劍名家,故此蕭乘風對‘鑄劍山莊’並不陌生。
冷衝的目光冷冷的看向荊斬龍三人,眼神中仿似有隱藏的劍氣、劍意,迫面而來。
一股熾熱的氣息瞬間瀰漫室內,彷彿點燃了熊熊大火,冷衝的眼瞳之中現出一抹赤紅,頭頂上方一輪新月狀的紅芒閃現。
荊斬龍三人但覺猶如一柄赤炎之劍的殺意從冷衝的瞳孔散發到了身前,各自默運心法,釋放內息。
短暫的沉默,冷衝吃驚非小,他和楚寒影一樣,也從對方的威壓中判斷出了大致的來歷。
蕭乘風暗想:“冷家的絕學稱爲‘以身鑄劍’,和劍修者的‘以劍鑄身’剛剛相反,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唯一的缺陷是要自斷一臂,冷衝雙臂健全,看來還未到此境,但眼瞳的劍意已生……”
原來‘鑄劍山莊’的‘以身鑄劍’之法,原理接近於佛家的‘割肉喂鷹’,以自身的血肉之軀和劍身煉化融合,達到‘血脈交融,骨肉相連’之效果,人和劍融爲一體,不分彼此,最終人劍合一。
這種方法出自干將莫邪夫妻,當年夫妻兩人爲了和歐冶子一決高低,苦思冥想下悟出此法。
歐冶子的‘天灑雷擊’之法耗時漫長,但鑄成的寶劍威力無匹,世傳的五大名劍皆出自他手。
干將莫邪一生只鑄成了一對雌雄雙劍,爲了此劍,莫邪投入鑄劍爐方得成功,後人爲紀念夫妻兩人的獻身精神,遂以他們的名字命名寶劍。
冷家先祖得了此法,但覺得實在太過殘忍,在無數次的摸索之後加以改良,不再犧牲性命,只以一臂斷之,但卻要求鑄劍者自幼修煉一種特殊功法,以期改變自身的血脈屬性。
這門功法叫做‘焚身以火’,修煉者要在極高的溫度下淬體煉身十年,從六歲開始,一直到十六歲。
那時血脈的屬性已經改變,繼續修煉,到達‘血貫瞳仁’,瞳孔之中能發出烈焰之光。
最後是‘金烏罩頂’,等到頭頂現出一輪圓盤似的赤焰光芒,金光萬丈,形似正午的太陽,因太陽又被稱作‘金烏’,故此有了這個名稱。
此時即可‘以身鑄劍’,登頂劍道高峰。到了這個境界,再爲別人鑄劍之時,已可把鑄劍師的靈力、靈魂融入到劍身,但想要和使用者本人完美結合,還要看劍客本人的駕馭能力。
這些內情蕭乘風並不知曉,但他對冷衝的修爲也暗自震驚,心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楚寒影邀請冷衝前來,不知所爲何事?難道和那神秘洞窟有關?
這都是一瞬間的事,楚寒影說了冷衝的身份,冷沖和荊斬龍三人無聲的較量,片刻後淡淡道:“楚宗主客氣了,冷某見過三位。”
楚寒影又把荊斬龍三人的身份說出,各自寒暄了幾句,分頭坐下。
坐定客套了幾句,蕭乘風開門見山,直接說了想要薛白衣三人幫忙,去‘靈寶閣’盜寶的想法。
李飛道:“宗主,這真是天賜良機,魏忠賢這廝作惡多端,‘天魔宗’正好替天行道,也算爲‘摩尼教’清理門戶。”
薛白衣和香萬里的目光都看向楚寒影,荊斬龍和冷衝等人從李飛的話中聽出魏忠賢和‘摩尼教’淵源頗深,但卻不便出聲詢問,都靜等楚寒影開口。
楚寒影沉吟片刻,望着荊斬龍幾人道:“不瞞諸位,在下也是不久前剛剛查明魏忠賢的老底,這廝的師傅乃是昔日‘摩尼教’暗宗的第一高手哥舒夜。”
“三十年前,哥舒夜物色到了魏忠賢,暗中傳授他全部絕學,並讓他伺機進宮,奪取權勢,以實現他暗宗的理念。
魏忠賢不負所托,時至今日,已經到了權利的頂峰,哥舒夜的修爲本就高深,再加上魏忠賢半個太監的特殊之身,在武道一途早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但凡事物極必反,盛極必衰,魏忠賢的好日子不會長久了。”
荊斬龍是第二次聽見類似的話語,上一次是祝三通說的,但他有些不解的是何謂‘半個太監’?
徐霞客已經問道:“什麼是半個太監?”
“徐先生有所不知,魏忠賢雖然淨身,卻提前買通了宮中的太監,並未徹底斷根。他這樣做,一方面是爲了修煉邪門武功,一方面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意圖穢亂宮闈,進而顛覆大明。”
荊斬龍道:“楚宗主,既然閹賊和貴宗有此等關係,咱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不管爲了何種原因,剷除閹黨,肅濁揚清,還老百姓一個好日子過,這纔是根本。”
冷衝頭也不擡,冷冷道:“你說的輕巧,魏忠賢若是如此好對付,只怕早已死過千百回了,豈能容他活到現在!”
“一個人武功再高,總不能天下無敵,自古邪不勝正,魏忠賢即使有絕世的神通,在下也要會他一會!”
冷衝倏然擡頭,雙瞳赤紅如血,逼視荊斬龍。
“荊公子能有此膽魄,頗有令尊遺風,可惜有些事情並非只憑血氣之勇就能解決。”
“有些事情總要試上一試才知道,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這纔是男兒本色!似冷大師這般,做事畏首畏尾,在下不敢苟同!”
冷衝並不生氣,楚寒影呵呵一笑道:“果真是年輕無畏,公子豪氣干雲,讓我等萬分汗顏。不過你冤枉冷大師了,他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實因這裡面千頭萬緒,關係重大,在下邀請冷兄前來,爲的就是共商大計!”
蕭乘風道:“斬龍稍安勿躁,且聽楚宗主明示。”
薛白衣道:“這件事關係到整個武林乃至天下蒼生,宗主自然要考慮周全。”
荊斬龍是關心則亂,一時心切,此刻也覺得自己未免太過心急,俊臉一紅,訥笑道:“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還請諸位前輩多多見諒。”
楚寒影道:“此間之事說來話長,還要從頭說起。衆所周知,摩尼教在武則天朝代起從波斯傳入中土,到方臘方聖公,共有十三代教主,方聖公被世人稱爲方十三也有此意。
方聖公偶得‘天符牒’,成就一世霸業,但福禍相倚,‘天符牒’雖然爲宗門第一至寶,但也埋下了隱患,自方聖公故去,摩尼教在江湖中湮沒無聞,這固然有大環境所致,但也有方聖公遺命之因。
昔年方聖公爲了保全‘天符牒’,甘願在幫源洞受縛,他的後人和幾名心腹部下攜帶‘天符牒’秘密遁去。
經過數代的發展,摩尼教逐漸恢復了元氣,但教中的分裂也日趨嚴重,明暗兩宗幾乎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非但理念格格不入,更爲了‘天符牒’明爭暗鬥。
到了本朝成化年間,暗宗的弟子經過多年的滲透,終於入了廟堂,並脫離了宗門,但其對‘天符牒’並未死心。
三十年前,在下的恩師軒轅宗主從‘天符牒’初步悟出了一些劍道之理,但尚有許多疑難之處,恩師說要出去尋找新的總壇之地,哪知這一去卻受了重傷。”
“師傅回來之後大病一場,並且功力全失,他告訴我襲擊他的人乃是哥舒夜一夥,目的就是想要奪取‘天符牒’。
本來以師傅當時的修爲,加上他新悟的劍術,縱不能打敗哥舒夜等人,全身而退應該沒有問題,但誰知卻遭到了神秘暗器和毒藥的雙重襲擊,差點命喪當場,若非施展出‘精神輪迴大法’,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