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竹、祝三通和一衆天師弟子伏地痛哭,荊斬龍等人亦是熱淚滾滾。
收拾好骨灰,傅青竹和祝三通等人去了藥鋪,舉行簡單的祭奠儀式,三日後,祝三通陪着傅青竹動身去往青城山。
就在他走後的當日晚上,月傾城來了,荊斬龍和蕭乘風當時正在院內聊天,見到來人是月傾城,荊斬龍霍然站起,空氣中頓時殺氣漫天。
月傾城暗暗吃驚於荊斬龍的修爲進展之神速,面上卻是盈盈笑道:“斬龍,聽說你帶着師傅出外尋醫問藥,怎樣,遇到了神醫沒有?”
荊斬龍冷笑道:“月傾城,你休要得意,傅大哥已想出了醫治‘三截邪脈’和蠱毒的方法,只等時間一到,就會藥到病除。”
“是嗎?那你傅大哥呢?怎麼不見他的人影?”
蕭乘風笑道:“月姑娘,傅公子另有要事,不知姑娘前來所爲何事?難道是看望離大俠嗎?”
“月傾城,你今晚不把如何陷害我師傅的事說清楚,我荊斬龍絕不讓你走出客棧。”
“荊斬龍,你休要咄咄逼人,你知道我和你師傅是什麼關係?即使你師傅醒過來,他也不敢對我如此說話。”
蕭乘風聽出月傾城話裡有話,心想何不趁此機會把來龍去脈搞清楚。
“月姑娘,既然你這樣說,那這樣吧,在下斗膽邀請月姑娘去見離大俠,不過在下有個條件,還請月姑娘答應。”
月傾城早已注意到蕭乘風氣度不凡,聞言笑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你要我答應你什麼?”
“在下蕭乘風,想和月姑娘聊幾句,聽聽你和離大俠的故事。”
“蕭公子,你的名氣很大,聽說不少姑娘爲你着迷,你有意中人沒有?”
“在下暫時還沒有時間去考慮兒女私事,月姑娘有請。”
蕭乘風說着一拉荊斬龍,荊斬龍瞬間也明白了蕭乘風的想法,兩人在前,月傾城跟在後面,去了離恨天所在的房間。
房間漆黑一片,散發着檀香的味道,蕭乘風用手一指,道:“月姑娘請看,離大俠就在牀上躺着。”
月傾城看得很清楚,離恨天在牀上一動不動,胸膛也沒有起伏,她輕輕走上前,用手一摸,只覺觸手如冰,雖然從荊斬龍的話語中知道離恨天沒死,但還是芳心大震,身軀竟微微有些顫抖。
她默默看了片刻,輕輕退出房間,跟着荊斬龍到了院內。
“這是怎麼回事?天哥爲什麼會這樣,傅青竹用的是什麼方法?他清不清楚‘三截邪脈’的手法,他……”
荊斬龍截住她的話,冷冷道:“師傅這個樣子,不都是你的功勞嗎?你還裝什麼糊塗?”
月傾城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低頭沉默了片刻,彷彿在下着某種決心。
她仰首望天,喃喃道:“時間過得真快,從我和天哥第一次相遇,轉眼過去了十年,十年後我們再次相逢,卻早已物是人非!”
她望着荊斬龍道:“雖然他是你的師傅,但我想他從來不曾和你說起過他以前的事,你自然也不知道,我會是你師傅未過門的妻子。”
這最後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荊斬龍和蕭乘風都是不可置信的望着月傾城。
荊斬龍的腦海中如過電一般,回想和師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忽然發現,月傾城說的竟是實情。
離恨天曾和他講過江湖中的各大門派,武林前輩,說起過許多的奇聞軼事,也提到過他祖上的事情和家庭的變故,但唯獨對於他自己的事情,他很少提及,最多也就是說他有很多仇家,而這一切都是因爲那本《七殺修神訣》。
月傾城接着說道:“十年前,你的師傅在江湖中曾掀起了腥風血雨,他爲什麼會這樣做?”
她雙眸微閉,往事像閃電般涌入腦海。
十年前,她出嫁前的那個夜晚,那個改變了她的人生的夜晚。
那個夜晚,她正在閨房中梳妝打扮,試穿那件鮮紅的婚裝,媽媽在爲她盤頭,母女兩人說着悄悄話,說着她未來的夫婿,那個看起來有些高傲的男人。
他叫離恨天,是從外地來的,他們的相識,是很俗套的英雄救美,她被人欺負,他救了她,彼此互相傾心,就這樣訂了終身。
她在聽媽媽說話的時候,臉龐在紅燭的映照下就像熟透的蘋果,她沉浸在對幸福的嚮往中。
可是忽然間,她的家中闖進了一夥歹徒,燒了她家的房子,殺死了她的親人,母親就在她的面前倒在了血泊中。
他們搶了她家所有值錢的東西,她被那夥人拖進了一間屋子,剝光了衣服,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她苦苦的哀求換來的是瘋狂的折磨。
那一年,她纔剛剛十六歲。
她昏死了過去,當她醒來的時候,已是在一艘船上,和她同在一條船上的還有另外幾名女孩子,她們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飄飄蕩蕩,悠悠晃晃,記不清過了多少日子,小船靠岸了,她們被領到了一個小島。
小島與世隔絕,島上全部是女子,從此以後,她有了師傅,有了師姐師妹,成爲了一名‘玄女門’的弟子。
師傅說,這世上的男子沒有一個好東西,貪圖的都是她們的容顏和肉體,當容顏老去,男人對你的身體失去了興趣,女人就會被隨手拋棄。
‘玄女門’弟子絕不允許對男人動真情,控制男人,利用男人,榨乾他們的所有價值,讓男人嚐盡痛苦,最後殺掉他們,這纔是合格的弟子。
進入‘玄女門’的每個人,要麼是感情遭受過巨大的創傷,要麼是像她那樣,曾有過悲慘的遭遇。
在最初的痛苦過後,她慢慢接受了現實,她想自己的身體是骯髒的,再也配不上離恨天,她不再去想他,她想的是如何報仇。
可是那些人當時都蒙着面,她不知該如何尋找,但他們都是男人,正符合宗門的要求。
小島沒有外人來訪,島上有維持生活的水和食物,她們每天的任務就是接受嚴格的全方位的訓練。
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女孩子被送到島上,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八年。
有一天師傅對她們說:“你們到了出去的時候, ‘玄女門’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中出現了,記住,你們出去以後,要做兩件事,一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大量的金錢,二是擴充人手,無論男女。”
她雖不清楚這樣做的原因,但也沒有再問。她在島上的表現特別優異,由她帶着四名師妹出了小島。
許久沒有和外界接觸,她卻早已想好了計劃,她打聽到當今權勢最大的人物是魏忠賢,就自告奮勇徑直找上門。
她說了自己的計劃,魏忠賢同意了,卻提到了一個她很久沒有聽到的名字。
她以爲已經把他遺忘,那一刻才知道,他早已成了她心頭的一顆痣,潛伏在她的心房。
他以前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也知道他自從小商河一戰,就失去了蹤跡,魏忠賢的目的就是要引他出現。
她同意了,她也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計劃進展的很順利,她憑着姿色和身手,吸引了不少江湖人物的加入,魏忠賢出手大方,每次完成任務,都會有大額的銀兩進賬。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在老君山遇到了他。
當錦衣衛的那些人說那個滿臉傷疤,面相兇惡的人就是離恨天時,她驚呆了,那個她認識的男人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十年前的樣子還一直在她的記憶中,可是,他呢?是否還記得她當初的樣子?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
她的容貌早已改變,在小島上,師傅讓她們服用某種藥物,讓容顏變得更加的漂亮嫵媚,可是,她的眼中卻再也沒有了純真。
她的性格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有時冷若冰霜,有時豔若桃李,讓他們又恨又怕,欲罷不能!
可是,她還是希望他能認出她,但他似乎徹底的忘了她,像一隻猛虎撲向她。
男人都是無情的!她想起了師傅的話,忽然就生出了恨意。
她用‘七情魔瞳’控制了他,看他在痛苦的掙扎,有一瞬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雙眸寫滿了哀傷望着她。
當着衆人的面,她什麼也不能問,她只能把他帶給了魏忠賢。
魏忠賢打他,讓他服藥,用盡了手段,卻問不出秘訣的下落,就下了蠱,讓他間歇性的陷入癲狂。
她感到了刻骨的心痛,她不忍這個男人遭受一個不是男人的人的折磨,她用藥物恢復了他原來的面目,並讓他的嗓子復原,她對魏忠賢說這是爲了更好的讓人們認出他。
魏忠賢十分贊同,他想讓他成爲武林公敵。
她悉心的照顧他,盼望着他能想起以前的事,卻一直沒有等到,直到在去往邙山的途中,他忽然清醒了。
在轎子內,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喊出了她的名字,他告訴她,他早已嗅出了她的氣息,可是他不敢相信,他也不願相信她和魏忠賢是一夥的,他一直在觀察。
當年,他得知她遭遇不幸失蹤以後,他整個人就瘋掉了。
他在武林中大開殺戒,讓人們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想讓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
那一刻,她的心忽然柔軟,她忘記了師傅的告誡和宗門的規定,她想出了一個計劃。
她知道荊斬龍是他的徒弟,於是就在邙山腳下演了一齣戲,爲的是瞞過所有人。
他被丟在了邙山,她心如刀絞,卻又不得不那樣做,那樣還有希望。
她原本想見過魏忠賢以後,再返回尋找荊斬龍,沒想到魏忠賢也留了一手,通過施展蠱術,可以掌控他的死活。
一旦蠱術發動,那些蠱蟲被激活,他就會遭受蠱蟲的反噬,萬蠱鑽心,當場喪命。
她差點就忍不住要阻止,可奇怪的是魏忠賢的蠱術失靈了,那些蠱蟲似乎感應不到指令,這種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宿主死掉了。
魏忠賢當時獰笑道:“這廝定是藥性發作,癲狂而亡了。”
她半信半疑,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卻又想不通是什麼道理。
那晚,她來到客棧想一探究竟,卻沒有看見他和荊斬龍,但從傅青竹的話中她知道他沒死。
今晚,她終於見到了他,雖然情況並不樂觀,但她感覺有必要把實情對荊斬龍講明,對這個少年,她是十分信任的,她知道,他和荊斬龍的感情和她是一樣的。
月傾城說完,面色恢復了平靜,淡淡道:“現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沒有害你的師傅,雖然,我曾做過一些你認爲的壞事,但我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