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險鑄大錯自爲之

聽到這話,場內沒有人疑惑。畢竟在這裡的都是趙元昌的班底,自然能通過趙元昌得知呂施彥是集賢相朱慶堯的人,而朱慶堯,和目前力挺趙元昌的昭文相孫啓祥、史館相蘇逢吉有矛盾。

沉吟一陣,陳佑突然開口問道:“大帥,不知官家此次召您回京所爲何事?”

一聽這話,衆人皆是面露期待地看向趙元昌。

誰承想趙元昌也搖頭道:“我也不知,來人只是帶來了加蓋政事堂印的敕牒,具體何事也問不出來。”

聽了這個回答,衆人不由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一直靜默不語的宋敏貞開口道:“敢問殿下,此敕可否確認是陛下旨意?”

“其上有硃筆御批,又有官家印璽,不似作僞。”趙元昌皺着眉頭道,“且京中未傳來消息。”

王樸當即厲聲道:“殿下勿要多想!官家豈會加害殿下不成!”

趙元昌悚然一驚,連忙起身朝王樸鞠躬道:“文伯教訓的是!”

王樸則是一一盯着陳佑等人,教訓道:“諸位莫要慫恿殿下步入歧途!”

陳佑先是一愣,隨即面露慚色,起身行禮道:“文伯先生教訓的是,是我等想錯了。”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露出後怕之色紛紛朝王樸行禮。

王樸這才面色稍霽,朝趙元昌躬身行禮道:“殿下,恕臣無禮。”

趙元昌連忙扶起他:“文伯何至於此!正是有文伯時時提醒,我才能走到今日啊!”

趙普也道:“文伯先生所言乃是忠厚之言,若非先生,我等就要誤了大帥。”

宋敏貞也是面露慚色:“多虧王司馬提醒。”

王樸也看向陳佑衆人,苦口勸道:“我亦知曉諸位都是爲了殿下出謀劃策,只是官家同殿下乃是父子,俗話說疏不間親,切不可壞了官家和殿下的父子之情啊!”

聽了這話,陳佑心頭一震,頓時冷汗涔涔,艱難地起身,在一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緩緩拜倒在地。

“將明,你這是......”趙元昌一愣,隨即想扶起陳佑。

陳佑卻不肯起來,只是苦澀道:“佑險些害了殿下!若非文伯先生今日所言,我還在沾沾自喜,犯下大錯而不自知!”

剛被訓了一通的趙元昌一臉疑惑:“將明何錯之有?不論何事,且先起來再說!”

還是趙普反應快,當下一拍腦袋道:“尋賢!”

衆人這才恍然。

陳佑更是慚愧:“正是,我知曉殿下身爲外藩本不該招賢納士......”

他還沒說完,就聽趙元昌哈哈笑道:“原來是因爲此事!我還當爲何。”

說着,他再次扶住陳佑:“將明且放寬心,便是你不說,我也得招納賢者以充都督府事。再說了,”說到這裡,他看向宋敏貞三人,“能得方正先生三人,吾無悔矣!”

這話說得漂亮!

宋敏貞三人皆是面色激動地朝趙元昌拱手道:“殿下!”

王樸亦是輕撫鬍鬚道:“殿下所言甚是,況且此事尚未持久,就此停了便是。”

趙元昌點點頭,對陳佑道:“文伯也這般說,將明可以放心了吧?”

拜倒在地的陳佑聽着趙元昌的一席話,真的是感覺此人若非趙鴻運之子,亦可白手起家、成一朝之祖。偏偏身爲人子,限制了他的發展。

趙元昌怎樣先不管他,只是自己剛剛出了大錯,還得想法子挽回纔是。

從地面上爬起來的陳佑並沒有坐下,而是朝趙元昌一揖道:“佑犯下大錯,心中不安,若是殿下尚且信我,請允許我補救。”

趙元昌大氣地揮手道:“我自然是信將明的,但說無妨!”

“是!”

陳佑整理了一下語言,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道:“殿下乃秦王,府內當有傅一人,友一人。傅掌傅相贊導,而匡其過失;友陪侍規諷。”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然後道:“臣以爲,殿下當上書奏請陛下以德高飽學之士爲傅、以剛正不阿之士爲友。且當請陛下選人充入王府、都督府爲殿下屬僚。”【1】

“妙!”王樸第一個讚道,“將明此言甚妙!殿下如今正當示陛下以真、以誠、以親、以孝,如此方能得聖心。”

胡承約也在一旁補充道:“且殿下當立刻上書急奏,歸京之途亦須迅捷。”

聽到這裡,趙元昌稍微一想也就明白箇中道理了,當即笑道:“此言有理,孤有諸位賢才輔佐,又有何懼?”

接下來,衆人又集思廣益完善其中細節,甚至顧不上吃飯,一同幫趙元昌潤飾即將上奏的表文。

一直到未正,幾人才各自散去。

在府內行了一陣,陳佑突然叫住前面的王樸:“文伯先生留步。”

王樸不解地轉過頭來問道:“將明何事?”

陳佑真誠一禮:“多虧文伯先生提醒,才讓佑沒有鑄成大錯!”

王樸先是一愣,隨即笑道:“你我都是爲殿下辦事,自當互相督促。”

陳佑卻道:“雖如此,但佑年紀尚輕,難免有思慮不周之事,還請文伯先生多多教我!”

這便是想向王樸取經了。

王樸看着一臉認真的陳佑,沉默一會兒才道:“將明你自然極其聰慧的,從你提出的幾策來看,你最善揣摩人心。”

陳佑聽着,一臉嚴肅。王樸沒說錯,他幹了幾十年的公務員,要是不善揣摩人心,能幹到縣裡一把手嗎?只可惜最後站錯隊,以致於後來蹉跎數年。

只聽王樸接着道:“只是將明你忘了一件事。”

陳佑一驚,再次躬身道:“還請文伯先生明示。”

“這也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普通人都曉得,只可惜似你這等早慧之人偏偏看不明白。”王樸搖搖頭,“或許是你經常能猜透旁人心思,所以你忘了,這世上,最難猜的就是人心,最易變的是人心,最持久的也是人心。”

陳佑聽了,默然不語。

見他如此,王樸嘆了口氣:“你仔細思量罷!只是你此去跟隨殿下入京,且記住一件事:天家無情不假,但天家之人不是不需要情。”

陳佑躬身一禮:“文伯先生教誨,佑必將謹記在心。”

“你且好自爲之。”王樸拍了拍陳佑的肩膀,轉身離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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