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山腳下,山坡上,草地上的草無風自動,有些不合時宜的乾枯————大概連大自然都知道,這些草根本無需雨水澆灌。
“快點快點!”將領催促着,泛大陸軍營開始動起來,百人方陣一個一個列了出來,彙集在山腳下,遠處看就是一個個漆黑的方塊。
楚秋隨已經撤掉了軍營裡所有的騎兵編制,騎兵全部改成步行狀態,馬匹則是說有另外的作用。
黑八郎擺在城牆下的那些殺人用品,楚秋隨稍稍眯了眯眼就能看得見,真讓守城的士兵把這些東西全部扔下來,那攻不攻城已經無所謂了,他要考慮怎麼回去向慘死的兩萬三千人的家屬謝罪了。
既然對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意圖,那麼今天晚上也就不能算是夜襲了,就是光明正大的幹了。楚秋隨心裡想着乾脆來一場大決戰,直接把這幫人全部趕下海去。
收復大後方的好處就在於,隨時隨地可以獲得補給,楚秋隨在中午要的東西,晚上已經從白帝城送來了————一大缸一大缸的埋在地下的百年老釀,都是烈酒,成年男子喝一碗就會醉倒。
楚秋隨把這些烈酒全部灌到馬匹嘴裡,再用黑布遮住馬匹的眼睛,等待酒在馬的血液裡完全發散。
黑八郎也不着急,畢竟守城方永遠是被動的。
在馬匹的嘶鳴聲,以及不安的躁動中,半個小時過去了,士兵確認了馬匹已經處於暴躁狀態,衝自己的上級點了點頭,各個將領相繼彙報楚秋隨。
楚秋隨隨即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三架投石車發射,士兵大喝一聲,鬆開了之前緊緊拉住的繩子,固定架上的繩子瞬間速度達到極點,平衡架上的負重器徑直落了下來,石塊被投石車狠狠的拋上了天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到了漢諾威城堡的城牆上。
僅僅是三架投石車根本無法對城牆造成什麼威脅,士兵甚至沒有閃躲,而是躲在盾牌後面硬抗石頭,連傷亡都沒有,只有一個人被砸飛了出去,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繼續防禦。
泛大陸標準產的投石車攻擊範圍是400米到600米,算上坡面角度,想要所有的投石車對漢諾威城堡進行有效打擊的話,楚秋隨至少還需要把投石車往前挪150米。
兩軍的最高指揮此時都是面無表情,黑八郎當然知道這一次連進攻都算不上投石,只是對方將領善意的提醒自己:“我們要進攻了,你們注意了!”
接下來,纔是生死之戰。黑八郎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楚秋隨衝下麪點頭,所有站在馬邊上的士兵都用手裡的黑布包裹住馬的眼睛,把它們放在山腳下,對準屁股狠狠的甩了一鞭子!
吃痛之下的馬匹人立而起!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健壯的身體互相碰撞着,直接在士兵的安排下衝着漢諾威城堡狂奔而去!
黑八郎在城牆上看見黑暗裡忽然竄出了上百個黑影,再定眼一看,是上百匹的戰馬,每匹馬上還有人影。
用騎兵攻城?!黑八郎大吃一驚,暗想對方元帥果然不同尋常,這個想法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說實話黑八郎很想看看這些騎兵是準備怎麼攻城的,但這是戰爭不是演戲,不容許出現一點點差錯,“滾木,準備!”
在城牆下的奧蘭多士兵把手放在了巨大的滾木上,等待城牆上的指令。
“放!”
“吼!”三四個士兵一合力,在滾木上重重一退,圓樁樣的滾木帶着雷鳴般的聲響,從山坡滾了下去,迎面瘋狂向前的馬匹!
由於地面的不平整,滾木在地上滾動的同時還蹦跳着,砸到了狂奔中的馬身上。
被砸到的馬匹一聲悲鳴,身子被衝撞在地,想要起身,卻被後面依然前行的同伴踩踏而過……
還有的滾木原地打起了轉,橫掃了周圍的戰馬,脆弱的馬腿被撞斷,馬身無力的向前傾倒,抽搐不止。
但也有很多馬沒有被砸中,繼續向前,黑八郎立刻指揮第二輪滾木,並且絲毫沒有時間縫隙的穿插進了弩車射擊!
貼着地面發射的弩箭帶着巨大的破壞力直接洞穿了馬匹的身體,撕開了五臟六腑,接着又沒有絲毫停止地洞穿下一匹的馬!血液飛濺,血腥味順着山緩緩流下去。
最終趕到城牆下的只有區區寥寥數匹戰馬,酒還沒有醒的戰馬一頭撞到了城牆上,腦漿迸裂!
黑八郎這纔看到馬上坐着的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用稻草扎出來的假人,用馬鞍綁上繩子固定住,黑夜裡又隔得這麼遠,看起來就像是真人一般。
從山腳下的陰影裡,出來了數個百人大陣,黑八郎知道真正的攻城戰已經開始了,方陣後面是被推上來的投石車。
“弩車,放!”等到攻城隊伍逐漸接近時,黑八郎下了命令,殘酷無情的箭弩帶着恐怖的動能衝射出去,這樣的距離下人根本沒有反抗的時間,弩箭撕開鎧甲,進入人體,把五臟六腑攪在一起,接着又從人的背後穿了出去,撲向下一個士兵。
一根弩箭,竟然可以洞穿四五個人!
在大面積覆蓋下,泛大陸的軍隊立刻出現了損傷,隨即出現空缺的位置由後排士兵補上,在楚秋隨的指揮下,後排的投石車開始反擊,這一次是數十家投石車一起拋起攻城石,城牆上的士兵也不得不微微彎下腰躲避對方的攻擊。
“大人,城牆下弩箭用盡了。”士兵向黑八郎彙報。
黑八郎點了點頭,讓城牆下的士兵進城,爲了防止大量物資被俘獲,城牆下部署的弩箭和滾木都只夠釋放兩輪,被馬匹消耗掉也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再裝填。
攻城的士兵離城牆還有150米左右,手下的將領開始指揮弓箭手,“弓箭手準備,自由射擊!”
“所有人準備,射!”小隊長在城牆上高吼。
牆上的弓箭手瞬間射出了手中的箭,並且沒有一絲間隙的抽出背後的第二支箭,烏雲一般的箭雨覆蓋了視線,落下的時候生生拉倒泛大陸軍隊了數百人!
第三輪箭雨後,龐大的步兵集團到達了城牆下,立刻架起了攻城梯,就如以前的時候一樣。
楚秋隨向旁邊的軍士借來一把弓箭,點燃了箭頭,向着天空射出了這個戰場的第一支火箭。
黑八郎看見這支燃燒的箭只臉色一變,立刻明白對方是在打什麼信號,馬上全神戒備會發生的事情。
“落石!啊……山上掉下落石了!”忽然,他聽到了士兵的慘叫聲,一眼看去,漢諾威城堡左側的山脈上,無數巨大的石塊從山上呼嘯而下,發出雷鳴般的聲響。
有的石塊砸在了城牆上,有的石塊則直接落到了城內,落地的聲音迴盪在整座山裡,哪怕石頭是從側面落下的,黑八郎也感覺自己腳底的城牆在抖動。
從山上直接滾下來的石頭,可比投石車拋出去的石頭更具殺傷力,撞到城牆的石塊立刻變得粉碎,被撞擊的城牆也出現了些許裂縫,最終,一處被同時撞擊了4次的城牆倒塌了,伴隨着塵埃轟然倒地。
看到這一幕的黑八郎心裡一動————糟了!
楚秋隨立刻示意身邊的發令官,他吹響了手裡的號角,提前和所有將領約定好的號角聲響徹全場,聽到聲音的將軍臉色一正,帶着自己的部隊向着城牆左側。
黑八郎連忙衝着傳令兵喊道:“快讓預備隊上!給我用身體擋住他們!”
“殺殺殺!”泛大陸軍隊踩着土石跨過城牆,和接到命令的預備隊相遇,雙方短兵相接,展開了搏殺。
城牆左側楚秋隨派了四個方陣,同時正面展開猛攻,大批部隊搭着已經擱在城牆上的攻城梯攀爬。
黑八郎囑咐的燒開的大鍋被士兵們整鍋端起,傾倒了下去,冒着白煙散發着奇怪氣息的液體澆在人體上,攻城士兵痛苦的從梯子上跌落,皮膚生生的從人體上被燙下來。頓時城牆下一片慘叫聲和人肉飄香味,愣是飄到了楚秋隨大後方。
這下子就算是楚帥這樣大神經的人也有點臉色難看了,幾個不堪忍受的將領乾脆蹲在地上乾嘔起來。
楚秋隨趕緊揮了揮手,又是7個方陣上前,士兵唯恐多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相比而言,城牆上短兵相接的廝殺顯得溫柔許多吧。
在城牆的左側,奧蘭多的預備隊已經有些吃不消了,畢竟不能和實打實的正規軍抗衡,好在趁着這段時間黑八郎有從城牆上調下了三個步兵大隊堵在缺口。
這個缺口並不大,不能讓大量部隊完全展開展現,所以此處的戰鬥持續的時間非常長,根本就是一場用人命堆積的拉鋸戰。
正面的城牆上,不少泛大陸的士兵爬上了城牆,直到現在爲止,東方已經有一絲餘暉升起,黑八郎大致估算了一下,己方和敵人的傷亡比大概爲1:,但即使是這樣,已經在牆面上站住腳的泛大陸軍隊也更加有優勢一些。
“舉黃旗,要求談判。”黑八郎對身邊的副將說道,“命令士兵們停止攻擊。”
楚秋隨看見了城牆上的黃旗,對傳令官說道,“吹號,讓士兵停止進攻,與地方敵人對峙。”
泛大陸的士兵看見自己的敵人忽然停下了行動,都是一愣,直到聽見己方的號角才恍然大悟,立刻也收起了已經準備砍下去的動作。
很快,戰場間出現了一個小開闊處,兩軍最高統帥來到了這裡。
“閣下好計謀,老夫佩服。”黑八郎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真心實意的說道。
“過獎過獎,閣下也是爲我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楚秋隨笑着說道,“那麼請問閣下的條件是?”
“我們投降後,希望閣下善待戰俘,不要折磨、屠殺奧蘭多士兵。”
“可以。”楚秋隨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黑八郎鬆了口氣,“那麼,在這個條件下,我獻出漢諾威城堡。”
楚秋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黑八郎看着他的背影,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杉本村在之前還有過屠殺泛大陸戰俘的先例,“閣下不會違背作爲一個騎士的諾言吧?”
聽到這句話,楚秋隨轉過身,以前所未有的認真神色看着黑八郎,“當然不會,閣下以爲我是誰?奧蘭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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