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隊。
很單純的地方,熱血,奮鬥,還有真摯的兄弟情。
打情罵俏算什麼,兄弟們起個哄,親上一口都不是什麼難事。看慣了哥倆兒好的隊員們還真沒把葉書文和魏汶的互動放在心上,最多嘀咕一句這兩個人關係真不錯。
可問題,他們倆的事並不是秘密,至少還有兩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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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宇達和王翰。
東宇達年紀大,見得多,性格淡漠,更加傾向於無爲而治。每逢這時只是在心裡嘀咕一下,就轉眼看開了。
王翰年紀輕,性格直爽,夠義氣,眼看着兩個師弟們攪合在一起,他做不到無動於衷,有時候嘀嘀咕咕的自說自話像是在罵人,若是有人能聽清楚便會發現他念叨着:這是找死呢?有多想不開啊?急死個人了!怎麼辦,怎麼辦!
默默忍耐了一年,眼看着那兩人旁若無人的嬉笑,肆無忌憚的程度,終於達到了王翰的極限。
王翰還是有些心眼兒的,沒有直接上去指着鼻子教訓,而是曲線救國去找了隊醫。隊醫姓王,四十來歲的阿姨,治療個跌打扭傷傷風感冒的小病信手拈來,順帶着還能兼職當個心理醫生。王隊醫雖然算不上名醫,畢竟也是醫生這個系統的,所以王翰找上王隊醫後,就拐彎抹角的問她有沒有熟悉的口風嚴的精神病醫生。
王隊醫一聽心裡就咯噔了一下,在她的庇護下竟然會有需要看精神病醫生的隊員,這事可就嚴重了,當即就要讓王翰把人給帶過來。
王翰沒同意,撒謊說是幫自己親戚問的。
王隊醫兼修心理學,能看不懂王翰說的真假,不但不鬆口,還對王翰洗腦教育,讓他一切以隊友的安危爲上。
王翰也是條夠義氣的漢子,死守底線不鬆口,兩個人有來有往交流了三個多小時,直說的王隊醫口乾舌燥,王翰頭暈腦脹,今天這一仗才以王翰的堅強勉強取得了勝利。
國家游泳隊隊員加起來不過四十來人,就算加上教練也不過六十人,王隊醫的工作閒得慌,之後幾天就一直纏着王翰探尋真相。
王翰支支吾吾的應付,心裡實在有些後悔,甚至覺得像東宇達那樣不管不問可能纔是最好的辦法。
他打着太極,王隊醫也漸漸失去了耐心,原本事情就要平息下來,可偏偏事情就那麼寸了。
葉書文和魏汶在一起後,隨便怎麼折騰都可以,但是有一點很明確,絕對不會在對方身上留下痕跡。他們天天下水游泳,除了巴掌大點的地方全身都暴露在別人的眼裡,胸口上的一顆黑痣都被人看上千遍萬遍,更何況吻痕了。
只是這天晚上兩個人閒來無事的鬥嘴,不一會的功夫鬥嘴上升到了動手,在沙發上一陣翻滾,最終葉書文的大腿根撞在了玻璃茶几的犄角上。
有些疼,但是遠遠沒到疼得受不了的程度,葉書文沒在意,魏汶脫下褲子看了一眼也沒在意,這事就掀過去了。
第二天下水,葉書文左邊大腿根的內側,指甲蓋大小的烏青,就那麼被王翰給看見了。
王翰是個處。
或者說泳隊裡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處。
隊友身上的烏青,吻痕這種答案通常不會是他們的第一選擇,搞運動的什麼時候沒點兒跌打扭傷啊,磕磕碰碰的太常見了。
當時隊裡小測驗,葉書文站在跳臺上出發的時候被人看見了,問他怎麼撞那地方了。葉書文回答說:“都是魏汶整的唄,害我撞桌角上了。”
“魏汶,你多大的仇啊,那位置再上去一點葉書文就廢了。”說話的人嘻嘻哈哈,半分沒往深處想,還和身邊的人打趣,換來了一堆的笑聲。
魏汶嘆了口氣:“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我也嚇壞了。”
隊裡的人嘻嘻哈哈的打趣,王翰聽的臉色漲紅。
在有色眼睛裡看見的世界一切都是有色的,王翰在看上的第一眼,就堅信那是魏汶親上去的吻痕。
想得再多,不如親眼見的,一旦將腦袋裡的小黃片套在葉書文和魏汶的身上,王翰就覺得噁心得不行不行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這天訓練完,王翰在去食堂的路上又遇見了王隊醫,也不需要王隊醫再怎麼做工作,已經忍耐到了極點的王翰終於倒豆子一樣的說了。
王隊醫聽得臉色變化,最後鄭重的問了一句:“這種事情可不能瞎說啊,你有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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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證據我就直接上去罵他們了,還需要和你說。你說這是不是有病?你就把精神科的醫生介紹給我吧,我帶他們去看看,說不定就好了。”
“沒有證據你怎麼說服他們過去?”王隊醫蹙眉思索。作爲隊醫,在這種相對於封閉,男男女女更爲親密的環境裡,她其實有做過預防工作。同性戀愛的行爲古往今來也不算少,比如戰國年間魏王的男寵龍陽君,就是“龍陽之好”的由來。還有“斷袖分桃”講得也是漢哀帝和董賢兩個男人的感情。這還是皇帝對男人的寵愛才會流傳至今,事實上民間男人們在一起的怕是還更多一些。所以聽到真相她並沒有慌張,僅僅因爲當事人之一竟然是泳隊最天才的隊員魏汶,而有些驚訝罷了。
王隊醫一時間想得很多,最後打斷王翰的喋喋不休說道:“不如這樣吧,傳達室那裡都有一副備用鑰匙,晚上我叫上人去查下房吧。”
“叫人啊?”王翰開始後怕,“別叫人了,這種事情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我一個人不方便,不然你陪我?”
“不行不行!”王翰嚇得連連擺手。
“那就喊上你們黃教練。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你們黃教練早晚得知道,有他兜着總比上面的人知道了要好,你說呢?”
王翰擠着臉一臉的便秘樣,真正發現自己把事情給弄砸了,現在情況已經失控,根本不是他能夠控制的。最終只能不甘心的說道:“你答應過我不和別人說,只有黃教那裡你去說,不能人再多了。”
“行,我保證不會更多的人知道。”
當天,晚飯後,王隊醫給家裡交代了一聲,顧不了沒飯吃的老公女兒,直接去了黃濤的辦公室。
今天是羅新華值夜班。
王隊醫問了黃濤家裡的電話,避開羅新華,去了隔壁的辦公室給黃濤打了電話,模糊的說道:“黃教,您今天晚上回來隊裡一趟吧,你隊員有些事,我希望您在現場……嗯,見面再說吧,電話說着不方便……是葉書文……還有魏汶……行,我在辦公室等您。”
這邊電話放下沒有十分鐘,值班室的電話就響了,羅新華接了電話,告訴王隊醫,她女兒放學回家的路上摔斷了腿,現在已經送到進了醫院,女兒鬧着要媽媽。
王隊醫心亂如麻,紅着眼睛就衝下了樓。
不到八點,黃濤來了。
王隊醫不在,又沒有說回不回來,黃濤也不好馬上離開,就乾脆在辦公室等着。
黃濤和羅新華一人一支菸,抽的滿屋烏煙瘴氣,黃濤有一句每一句的問:“知道小王要說什麼嗎?她臨走前一句話沒交代?”
羅新華搖頭:“那時候人都恍惚了,還是我一路陪着下樓的,就這樣都差點摔一跤,還能和我說什麼啊?”
“她說跟我兩個隊員有關係,魏汶和葉書文不知道又做了什麼事。”黃濤吸了一口煙,仔細想想,無奈搖頭,“這倆孩子我覺得挺乖的,應該沒什麼大事吧?”
“魏汶不錯,成績好,性格也認真。葉書文雖然調皮了點,還算聽話。”羅新華分析着點頭,“不過我看小王之前的臉色很認真,要不你還是等等,反正家近,晚點回去也沒事。”
黃濤點頭,轉口又聊起了別的事情。
九點過,王隊醫往值班室打了電話,一聽黃濤已經在那裡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便決定趕回來。
離開醫院的時候她女兒還沒有睡覺,眼淚汪汪的看她,丈夫也不太高興,一直沒拿正眼瞅她。她一咬牙,還是離開了醫院。
九點半,隊裡熄燈睡覺的時間。
王隊醫回來,九點四十分。
許是家裡的事情讓她心煩意亂,忘記了對王翰的保證,當黃濤再問是什麼事情的時候,她就當着羅新華的面直接說了。
“王翰告訴我,他懷疑魏汶和葉書文在談戀愛。”
黃濤疑惑。
“隊裡的?還是學校的?”
“不是。”
王隊醫看了一眼羅新華。
“是他們兩個在談戀愛。”
“對啊,是隊裡的還是……”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黃濤眼睛瞪得幾乎要鼓出來。
羅新華表情慎重的問:“有證據嗎?這可不是小事。”
國家隊在隊員們談戀愛的這件事上的態度一直很明確。教練員們卻大多睜隻眼閉隻眼的很少管,不願意因此和自家隊員的關係弄僵持,事實證明這並不利於隊員出成績。尤其是男隊員,談戀愛不吃虧,還有利於提升雄性激素,未嘗是壞事,教練員們更加省心了。可是談戀愛的前提是男女之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個男人,同性之間就完全行不通了,這根本就是反社會反人類,堅決不能容忍!
王隊醫憂鬱的點頭:“今天叫黃教過來,就是想要確認一下。”
“怎麼確認?”黃濤心情跌到谷底,語氣有些惡劣。
“傳達室有寢室的備用鑰匙,今天晚上查房吧。男隊員的寢室,我就不過去了,你們看着辦,有什麼需要的就和我說,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謝謝你了,你快回去陪小雨吧。這事其實電話裡說一樣,還讓你來回跑一趟。”小雨是王隊醫的女兒,黃濤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裡其實很不爽,暗怪王隊醫多管閒事,兩個男人談戀愛啊!這事情已經大的他兜不住了,與其給手下隊員們惹麻煩,他到情願一點點的試探化解。誰能想到王隊醫就這麼禿嚕出來了,還沒有迴避羅新華。要說羅新華,王隊醫對此人的瞭解有限,黃濤卻很清楚他有個姐夫正是總局的副局長,而且羅新華這人鐵面無私,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只有有後臺的人才做得出目下無塵,總之今天羅新華知道了,這事情就沒法兒善了。
王隊醫回來一趟,攪亂了一池湖水,拍拍屁股就走了。
黃濤和羅新華又沉默着抽完了一支菸,這才起身離開。
“新華,這事無論是不是真的,你先別插手,我來安排吧。”黃濤出門前說了一句,真心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羅新華深深看他一眼,點頭。
從王隊醫回來,大家談話,再來到宿舍樓,時針已經過了十的位置。天空被烏雲遮擋,只有月亮艱難的從雲層後面露出模糊的輪廓。這幾天溫度降的厲害,應該又有一場大雪即將來臨。
黃濤和羅新華縮着脖子走在路燈下,厚底的大皮鞋踩在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陣冷風吹來,他們的臉如同僵硬了一般,沒有絲毫的表情。
宿舍樓遙遙在望,燈光熄滅,黑洞洞的一片,在黃濤眼裡,不亞於怪獸的大嘴,即將將他吞沒。
傳達室的大爺已經睡了,被敲醒的時候一臉的不耐,直到羅新華找他要備用鑰匙,這才驚訝的瞪圓了眼。
“查房。”羅新華言簡意賅的說。
“查房?新規定嗎?我還從沒有聽過呢。我保證這些孩子都挺乖,我每天九點就把三樓的門鎖了,絕對不會有一個男生上去。”
“有您在我們放心,是別的事。”羅新華難得恭維了人一句,“你給我黃教幾個隊員的鑰匙就行。”
傳達室的大爺視線掃過牆上,拿下了三把鑰匙:“這幾個孩子怎麼了?112,301和303,是這幾把了。”
羅新華捏緊鑰匙,看了一直沉默着的黃濤一眼,朝樓梯走了過去。
上樓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傳達室的大爺趴在窗戶沿兒上探頭探腦,好一會才坐回到椅子上,給自己點了一包煙,默默的抽了起來。
他本來可以跟上去的,但是他更懂得看臉色,那兩人一臉的煞氣,顯然有孩子做錯了事要被收拾了,他還是別去看熱鬧了。
羅新華和黃濤直接上了三樓,來到了301房間門外,羅新華擡手就要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裡,黃濤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黃濤無聲的看着羅新華,眼神哀求。抓姦在牀是最好不過的證據,但是孩子們的臉面也就徹底沒了,這些隊員們就等同自己的孩子,黃濤不忍心,他希望給倆孩子留下一點機會。
羅新華沉默的看着他,最後擡手,在門板上敲了幾下。
屋裡傳來騷動聲,黃濤的心往下沉。
羅新華等了十秒,將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裡,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