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章 洪夫人最後一戰(3)
我無法描述此刻的心情,唐晚回來,就是一切災難的結束,中間經歷的所有波折全都抹平爲零,所有人事也都無足輕重,都變成了夢幻一場。
鏡室的出現與毀滅代表着唐晚的消失與重現,我該感謝上天,在絕對沒有希望的時候,又重新給了我失望,藉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讓唐晚活着重回人間。
“美國人的科技已經是人類世界的頂尖水平,但在這個範疇之外,還有很多事是我們所不能理解、無能爲力的。古人將其歸結爲命運,而從物理學的角度看,那些也是有跡可循的,只不過超出了人類認知的範疇。鏡室,是人類從已知向未知前進的一小步,具有無以倫比的積極意義。看到鏡室,我就看到了中國與美國之間的巨大科技差距。我們這一代年輕人如果能奮起直追,或許能無限縮小這差距,但要想趕超,卻肯定是一個未知數了……”唐晚感慨萬千。
我沒有追問她的身份,也沒有追問鏡室在地下潛行的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切都是未知數,等待我們一起探索。人在,希望就在,一切終能從頭再來。
徹底休息放鬆之後,唐晚從揹包裡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大信封。
“這是救我的船員交給我的,他們轉述船主的話,等我休息一週後,便可以打開它,裡面有些事情需要我幫忙處理。”唐晚說。
那是一個裝璜十分考究的信封,底色黝黑髮亮,表面嵌着銀線編織成的一個圖騰符號。
符號約有一寸見方,是一個被圓圈圈住的花體英文符號“x”。
我捏了捏信封,裡面只裝着幾張信紙,薄薄的,殊無重量。
拆開信封,裡面竟然又是一個同樣的信封,只不過略小一圈。那小信封的正面寫着一行中文小字——“呈送美國總統先生親啓”。
字是用銀色墨水寫成,行楷體,筆法老道,一看就知道是長期使用中文的人寫的,字裡行間,帶着十足的灑脫。
不知爲什麼,這行字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那時,我在護城河東邊的青龍街小學上學,從一年級入學,老師就要求每個人照着字帖練字。初學正楷,到四年級時筆法足夠工整了,就開始試着連行楷,一直練到小學畢業爲止。
青龍街小學的順序升學學校爲濟南五中,到了中學之後,三年內仍然有固定的書法練字課,而且老師抓得極嚴,即使那些文化課不太好的學生,三年下來,也能練就一筆好字。
漢字練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會增加了寫字者自己的精氣神,這就是“字如其人、文如其人”的道理所在。
這行字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早就應該不在人世的故人。
“交給總統?”唐晚疑惑地掂起信封,再次審度那行字,並且對着燈光細看。
黑色的信封阻隔一切光線,除非是挑開封口,否則什麼都看不到。
“裡面是紙,更薄的紙,大概只有一張而已。”唐晚將信封掂了又掂。
信是交給總統的,所以我和唐晚無權拆閱。
“看來,對方救你,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我說。
我們兩個皺着眉四目相對,各自思索了半天,仍然無法猜透船主的用意。裡面有可能是勒索信,也可能是帶有劇毒的信箋,或者是一個惡毒的詛咒。總之,信箋雖薄,卻能承載巨大的意義,引爆複雜的變化。
“我會聯繫總統。”我說。
通過湯姆斯去聯絡總統比較容易,尤其是我和總統共同經歷了挾持事件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拉近了很多,溝通更方便。
“好,我們把實情告訴對方,由對方來做決定是不是接下這封信。”唐晚說。
以她的聰慧,當然看得出我的疑慮與擔心。
我們不是美國總統的敵人,不想成爲敵人攻擊他的槍頭。
“好,我馬上聯繫湯姆斯。”事不宜遲,越早解決這件事,唐晚就越安心。
湯姆斯十分警覺,聽我說完事情經過,馬上表示,派幾名反恐專家帶着透視和安檢的儀器過來,以免發生意外。他比老虎做事更仔細,也更謹慎,所以顯得有些謹小慎微,這大概也是其官運不如老虎亨通的原因。
事實上,在湯姆斯、老虎的位置,需要獅子的雄心、狐狸的狡詐、兔子的膽怯,才能一步一個腳印地把所有事情處理好。
老虎激進,遂遭不測。
他的性格決定了命運,誰都無能爲力。
“全球各地都發生過信紙爆炸案,恐怖分子能將軟性炸藥碾得如白紙一樣薄,其引線則細如鞋帶,爆炸威力並不因此而縮減,至少能讓一間大辦公室裡無人生還。夏先生,謝謝你先告訴我實情,相信我們今後的合作也定會一帆風順,滴水不漏。”湯姆斯說。
他的辦事效率極高,放下電話二十分鐘,已經帶着一隊專家到達了我的房間門口。
專家們每個人都隨身拎着黑色的迷你防爆箱,一進酒店,立刻把頭盔、面罩、防燃工作服穿戴好。
令人欣慰的是,通過掃描,那信封裡只有一張信箋,上面寫着一個長長的電話號碼。
信是給總統的,電話號碼也是留給他,由他來撥打的。
“由號碼看,屬於瑞士,其註冊地是瑞士北部山區的一個小鎮。不過,通訊信號可以無限次轉接,如同電腦病毒攻防戰中的肉雞轉嫁一樣。我想向總統給出的建議是,撥打號碼,看對方有什麼要求。你們說呢?”湯姆斯問。
既然只是一個電話號碼,那就不會對總統造成任何傷害,剩餘的問題只是打與不打的事了。
唐晚鬆了口氣,但眉頭不展。
營救她的船主費了這麼大力氣只是爲了傳遞一個號碼給總統,實在是小題大做。
“能不能聯絡那艘船上的人?”湯姆斯問。
這件事我們已經做過,護送唐晚到酒店來的船員留下的資料全部是假的,電話打不通,輪船註冊資料也是假的。不出意外的話,那些船員已經人間蒸發了。
湯姆斯先向總統的幕僚長諮詢,獲得允許後,帶着那封信離去。
“希望這件事不會再橫生枝節,給我們帶來新的麻煩。”唐晚嘆氣。
“麻煩已經夠多了,再多一件,也試不出來了。既然你已經回來,那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我說。
唐晚在我身邊,我立刻覺得身外的世界變得色彩豔麗起來。
唐晚已經斷斷續續地給我講過失散後發生的事,她被困在鏡室之內,每過二十四小時都如同過了一年一樣,倍感煎熬。如果不是從小就修習四川青城山的道家靜功,大概早就五內俱焚、躁狂而死了。
實際上,鏡室被困的人裡的確有好幾個無法忍受煎熬而自殺,每天都在減員。剩餘活着的人,都在防備着來自敵對勢力的襲擊,膽戰心驚,舉步維艱。
“唯一不受這種折磨的,只有那個日本軍國主義大人物的靈魂。我能感知他的存在,他在鏡室中穿行,時刻窺探着活着的人。我懷疑,那個靈魂能夠永遠生存下去,不死不休,不散不滅。如果日本高手能用‘還魂之術’將他復原,那三戰、地球末日就不遠了。”唐晚說。
關於那日本大人物,此前說過太多,而歷史記載、媒體編纂中也爲他鋪陳了大量筆墨,將其推高至與納粹元首比肩的位置。
這不是個好兆頭,如果日本軍國主義持續擡頭,將會嚴重影響亞太和平。
說到那大人物時,唐晚的肩頭輕輕顫抖,彷彿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被豺狼窺測的驚懼感。
我擁住唐晚,輕聲安慰她:“都過去了,只當是一個夢。”
“是啊,只當是一個夢。”唐晚低泣,“一個九死一生的夢,夢醒之後,我們都改變良多,必須重新審視身邊的世界。我現在真正擔心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國家民族的未來。你說過,日本人對鏡室非常感興趣,或者他們想要的,就是那大人物的靈魂。靈魂不懼深海水壓,不需要呼吸,只要禁錮他的奇術失效,他就能自由逃逸出去。所以我懷疑,此刻大人物已經遠遁,與日本人會合。如果是這樣,我們這一次針對鏡室的行動就完全失敗了。”
這也我正想說的,得到這樣的結論,的確令人泄氣。
所有行動結束後,真正獲得成功的成了日本人,其它各方勢力都變成了毫無意義的舞臺背景板,興致勃勃而來,垂頭喪氣而去。更爲可怕的是,日本忍術聯盟獲得了那大人物的靈魂後,一定擁有強勁的後續手段,使之發揮難以想象的巨力,攪動江湖,再起禍端。
“更洶涌澎湃的江湖風暴,就要開始了。”唐晚說。
我們並肩站在窗前,眺望遠山峰頂低垂的灰色雲團。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切預兆,全都指向了不祥的結局。
湯姆斯那邊在三小時後傳來訊息,請我一個人去秘密基地商討,卻把唐晚一個人留在酒店裡。
見面之後,湯姆斯開門見山:“夏先生,恭喜你找到唐小姐。現在,我們必須要對她進行催眠試驗,還要加上測謊的程序,以確定她的迴歸對於我們是福還是禍。”
他的身後還跟隨着十幾名神情緊張的專家,每個人手裡都捧着一臺平板電腦。
“必須要做?”我問。
湯姆斯點頭:“必須。我的同事們每個人都準備了很多彙報資料,以說明這兩項試驗的重要性。下面,他們會一個一個——”
我打斷湯姆斯:“不必贅述,更沒必要聽資料彙報。我同意你的提議,一定會說服唐晚做測試。只要是對大家的合作有積極意義的,我都願意配合。”
湯姆斯背後的專家們全都鬆了口氣,把平板電腦放下。
如果我固執己見,不肯接受湯姆斯的建議,那麼我和這些人之間就要展開一場大辯論,直到有一方被說服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