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謊言!謊言!
這個事兒是在我19歲那年,在礦上開車拉煤的時候,車上的師傅講給我的!距離現在也有10年多了啊!
煤礦是露天礦,就是挖個超級大坑,然後從坑裡往出拉煤。
從坑口到公路有一段是土路,風霜雨雪,成年累月,坑窪不平;車子一過的時候就顛簸,車上的煤塊就會掉落下來,這樣散落在土路兩旁的煤塊激烈起來也不少,慢慢地就出現來揀煤塊的人。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居民,家裡經濟條件都不是很好,許多都是外來戶。
後來,當地的一些煤場把這些人壟斷,開始有組織、有規模地公開進行揀煤塊。
甚至在煤車經過鐵道路口的時候,兩邊都是手持長長鐵爬子的婦女,趁車速減慢的時機,把鐵爬子伸到車廂上面,用力往下劃啦;然後身後專門負責裝的人就迅速裝袋,那速度實在是驚人。
礦上也一再三令五申,並且有專門的巡邏車輛,爲的就是這樣太危險,一旦出現事故,後果很嚴重。
但是這些婦女好像是受過什麼專門的訓練一樣,人間愛就在鐵路道口那一段“工作”,車子駛出了道口,全體立刻回位,絕對不會尾隨追趕,貪得無厭!
這讓當時開車拉煤的我很是意外,太專業了!
車上的師傅姓王,比我大不了幾歲,是山東人,舅舅在礦上任個小職務。
王師傅年紀不大,開車克是個老把式了,當時教了我不少實用的車輛技巧。
大家中午吃飯都在礦上的小食堂,伙食並不怎麼好,所以沒個星期我倆幾乎都在外面的小吃部裡吃中午飯!
過幾天王師傅就要結婚了,心情很是不錯!
中午我倆又來到經常光顧的小吃部裡,要了幾個小菜以後他說道:“下午你開車,拉4車!我就不開了!”
我呵呵笑着說道:“你不怕我踩壞離合器片啊!”
他眯縫着眼睛說道:“加油站你都能重車進去,上下坡你敢說你能踩壞離合器片?”
我抽了口咽,不置可否。
他看了看外面,然後緩緩說道:“但是過那段鐵路道口的時候,千萬別慌。那些人願意劃拉就讓他們劃拉!你就只管開你的車,別從後視鏡看見人就慌神,使勁晃方向盤,那樣很危險知道嗎?”
他幾乎天天都這樣重複地告訴我,我現在根本就不會理那些劃拉煤的婦女們,隨他們!
他下午不開車了,喝了半瓶啤酒以後,就已經有些多了。這個人一喝酒臉就通紅,兩瓶啤酒能睡一天,但是沒事就愛喝一口,真是不知道什麼原因!
他不會抽菸,應該說是抽不明白,但是隻要喝酒,肯定要點上一根不愁也用手指掐着。
王師傅喝了口酒,然後看着手裡的煙緩緩說道:“你知道嗎?原來跟我一起開車的小子,比你還小,但是現在跟精神病差不多了!知道爲什麼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聽了一愣神,然後問道:“哦?怎麼回事?”
他側頭看着門外的車,然後說道:“謊言啊!都是謊言害了他啊!”
說玩,端起酒杯就幹了一個。
我趕緊給他滿上,他笑了笑繼續說道:“那小子開車將來能是個好手,修車也很有悟性!可惜心裡素質太差,這可能也和年齡有關係吧!
去年夏天雨水特別大,那時還沒換車,舊車剎車剛剛修理完!
我在小食堂裡和人玩撲克,他自己開車從坑裡上來,已經是下午的最後一車了!
來到鐵路道口,當時剩下的3個婦女估計也是最後一批了。”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又喝了一杯酒,然後把菸頭平放在腳下衝着門口。
小吃部的老闆娘看見了,站在吧檯裡嘟囔道:“又來了!那孩子也不是你害死的,你內疚個什麼勁兒!”
我頭也沒回,但是卻清楚地聽見了。
他悽慘地一笑,然後繼續說道:“這小子重車速度不是很快,車頭已經出了鐵道,但是他卻鬼使神差地來回打把,結果一個歲數大的女人躲避不及,捲入了後輪!當場就死了!瞪着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車身!
交警和礦上的安全監察趕到的時候,這小子正坐在車前面哭呢!
周圍的人圍了一圈,都說這是事故,他並不是故意的。
交警勘察現場,認定車子當時行駛速度不超過10公里沒小時;礦上的安全監察立刻順水推舟,說這是意外,說礦上一再強調不要在這裡劃拉正在行駛中車輛上的煤塊,很危險,而且礦上也給大家說過,除了事故一律認爲是自找!
這小子的父母和親戚立刻開始活動,找到交警的大隊長,讓這小子做了假的筆錄;礦上的安全監察也睜隻眼閉隻眼,主要想借着這件事警告那些劃拉煤的人們,不要爲了蠅頭小利,枉顧性命。
但是死者已矣,誰都沒有想到頭七的晚上,那小子遇見了回來討要公道的。。。”
我立刻緊張起來,急急問道:“什麼?是不是那女人回來找他了?”
王師傅聽我這麼一問,登時瞪着雙眼緊緊盯着我,然後結巴着說道:“你。。。你怎麼。。。怎麼知道的?”
我隨口說道:“蒙受這麼大的冤屈,不回來纔怪!”
王師傅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是啊!那女人找到那小子,說是他說謊,沒有說出實情!明明是他驚慌導致車輛失控,纔出現這樣的事故,卻上下通氣,齊齊說謊!
此後數天,這小子不敢回家,來到我家暫住!說是他親戚朋友家都不安全!
結果晚上的時候罵我也見到了那個女人!”
我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端起茶水和他碰了一杯,萬含瞪着他繼續說。
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成了無比驚恐的神色,緩緩說道:“那女人幽綠幽綠的,站在我家門口,指着那小子說如果不給她平冤,就糾纏他一輩子!到死都不放過他!
然後一會兒出現在他面前,一會兒出現在我面前,一會兒又圍着那小子轉。
渾身上下一會兒滿是鮮血,一會兒滿是蛆蟲,一會兒滿是煤渣子!
真是太恐怖了!滿屋子陰風陣陣,桌椅遍地亂飛!”
我聽了後,皺着眉頭問道:“桌椅遍地亂飛什麼意思?”
他四周環顧了一下,然後小聲說道:“那桌椅在地上跟長了腿一樣,滿地來回飛!”
我一聽,當時也無語了!這實在是很詭異啊!
他慢慢說道:“那小子嚇得昏死過去好幾次!好不容易挺到天亮!樓上樓下的鄰居一大早就來敲門,叫罵不絕!
再後來小子就瘋癲了,據說是一直沒有治好!慘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慘白的臉上愁雲密佈。
一個月後我就去了外地,但是這個事情我一直不願想起。
現在每每看到家鄉那些劃拉煤的女人,我就很不是滋味,竟然還有人在繼續這樣的活計!
如果再次有人慘死在車輪之下,難道還要用謊言去。。。
真是吃人的社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