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以可憐蟲三個字來形容強大的神靈，在場的人都有一種荒謬感。
他們的反應顯然沒有出乎先知的預料，她道：“聽上去不可思議是嗎？那你們知不知道神是什麼呢？”
又是這個問題，類似的問題王都主祭羅蘭德祭司問過蕭晨一次，精靈的短命女王超聖者達赫妮問過他一次，而現在眼前這個正牌的神靈居然也來問他。而這一次面對神靈本身，蕭晨覺得尤其難以回答，他斟酌了一下說道：“我覺得是能量層次的差距，你掌握和調動能量的水平比我強得多。但是你的思維方式又和我們挺接近，至少我們之間沒有溝通的障礙。”
“是的，能量。不過在我看來，並不是能量多少的問題，而是我與能量關係的問題。如果說你們人類是駕馭能量的生命，神就是被能量支配的生命。你聽過伊卡薩和你講解魔力和神力的區別吧？這都是對的，但更重要的是，有神力構成的神靈，對能量有一種巨大的渴求。這種渴求不是你們人類喜歡變強的那種渴求。是荒野中餓極了的野獸尋找食物的渴求，是那個世界毒癮發作的癮君子渴望毒品的那種渴求，每一個神都有這種本能的，去獲得更多魔力強化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在變成更強能量體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在場的衆人發覺先知熟練地使用着他們那個世界的詞句，卻不知是對方想書靈一樣窺探了他們的記憶，還是從別的地方獲取了這種知識。
“強化自己，難道不是一種進化方式嗎？”葉梓問道。
“如果一個個體將絕大部分精力放在強化自己身體上，那他又有多少精力會用在瞭解這個世界的本質和改變整個世界的運轉方式上呢？在自然界，一味追求身體強大的都是愚蠢的野獸，他們希望進化出強健體魄和尖牙利爪，然後渾渾噩噩地在這個世界裡生活。而神所追求的東西和一頭野豬如此類似，這不是很諷刺嗎？”先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真正的智慧生命是用這裡將自己變強的，而強大的來源是對世界的理解。”
“那你們神靈難道不會去思考，不會去發明嗎？”蕭晨問道。
先知說道：“當然是會的，我並不是說我們是真正的野獸。但就像你們說的，我們的思維方式很像你們，這就決定了如果我們想真正有所成就，必須有一個社會，有一個整體作爲我們的基礎。必須有足夠的同伴和我們一起努力。
人類的歷史上有很多天賦異稟的學者和發明家，沒有一個人不是在整個人類社會的基礎上完成他的創造的。人總是要相互學習，促進，啓發和競爭的。這需要很多很多人貢獻出聰明才智，需要一代代人努力地積累。
但是神又有幾個呢？自然之神、戰神、死神、智慧之神和我。每個神的天賦和興趣都是有限的，在人類中要多少個人才能出現一個喜歡研究學問的人？其中又有幾個能成爲真正了不起的學者？幾萬人裡也未必有一個吧？可我們才五個神，事實上，我們沒有一個的興趣再探究世界上。
自然之神最喜歡的是種花種草，培育魔獸和亞種人，那棵世界樹就是他搞出來的變異植物，精靈一族是他用來培養植物的園丁。
戰神最喜歡的是打架鬥毆，還有看人類攻城滅國，那些戰天使本來就是他培養出來，帶領人類相互攻伐用的。他曾經讓這些戰天使分別加入不同的國家，然後發動戰爭，直到最後只留下一個國家。
死神的樂趣則是調製人類的靈魂，他將死人或者活人的靈魂拿來製作各種幻境，說起來無論是夢之塔還是靈之塔，或者那些亡靈法師的傳承都和他有說不清的關係。
智慧之神總是在人類的陰謀詭計中尋找樂趣，宮廷鬥爭是他最喜歡的戲碼，他甚至會派遣化身進入人類的社會，在其中搞風搞雨。其實更符合他所做作爲的應該是陰謀之神這個稱號。
而我比較安靜，喜歡慢慢觀察人類在歷史的長河裡如何演進，如何改變，但是我基本不會走到前臺影響他們，所以這也是我不爲人所知的原因吧。
我們這些神擁有不死不滅的力量，但除了吞噬更多的魔力以外，一年又一年就只是無聊地做着這些毫無價值的事情。世界沒有因爲我們的存在變得美好一分，這種生活怎麼會是不腐朽的呢？”
這些神靈的愛好讓蕭晨等人聽得很不舒服，不過他們也知道，對於那種強大的存在，會把人類作爲工具和玩具也是很自然的結果。即便是眼前這位，是不是真的像她自己說的那麼安靜和善，也是一件不可知的事情。蕭晨問道：“如果你們不喜歡研究之類的事情，那爲什麼不借助人類的力量呢？”
先知搖頭道：“除了我們五個以外，其他無論是半神，還是聖者，都和我們遠遠不在一個能量層次上。我們對於新技術的需求差異，就像人類和螞蟻的需求一樣大。當人類在研究怎麼用一個魔法摧毀一塊石頭的時候，我們一個念頭就可以讓石頭變成粉末；當我們想飛出這個星球的時候，人類還不知道它是圓的；我們想研究神力疊加組成身體的本質，但是人類卻不是這樣利用能量的。就算有一天我們利用他們研究出我們身體的秘密，也不知道人類最終會用它來摧毀我們還是改造我們。
就算我們五個人的計算力比一般的人更加強大，又有什麼用呢？沒有思想的碰撞，我們只是五潭深不可測的死水罷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羅玲說道，“在你看來，只有力量相當的人或者神，纔會有類似的需求和交流的基礎，而且只有他們的數量達到一定的規模，纔有可能在一起碰撞出思維的火花，激發出他們的創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