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相柳和孔雀所說,雖未問出什麼,但悟空也並無許多失望,如來內心真正所想,豈會告知他人?
這世上,如來纔是最孤獨的一個吧。
玄女道:“孔雀提到的那經文,纔是如來掌控三千諸佛、無邊菩薩的根源。”悟空點了點頭,正如孔雀所說,誰能抵擋得住夢想的力量呢,如來給了人一個夢,一個極其美好的夢,叫人們隨着自己的心意去追逐,這纔是他最陰險之處。
玄女道:“此刻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如來算計尚在此會元之前,誰又能阻止他,我要送三清回玉清宮,孔雀和相柳我也一併帶走,百年之內恐怕不能出世了。”
“啊!要這麼久?”
玄女道:“三清傷得極重,必要好好醫治才行,你當老君那金丹真是神藥不成?”
悟空問道:“孔雀可能恢復如初?”
玄女搖了搖頭,道:“我尚不明那篇經文機理,盡力試試吧。”
玄女攬起三清和孔雀、相柳,縱身出洞,行了不遠,又回頭道:“百年之內,如來不會有所動作了,他必要收攏造化,助第三身早日凝成,你若能守住四大部洲萬民,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便使盡一切辦法提升實力,切記!”
悟空重重點了點頭,他想的和玄女無甚差別。眼下情勢,其實便是趕在如來第三身煉成之前,將佛門地獄徹底毀了。
玄女離了齊天嶺,悟空在嶺上轉了一遭,告訴衆人謹守此嶺,專心修煉,旁事不必去管。他孤零零一個縱身而起,卻在天上彷徨起來,地藏隨衆人一同回了齊天嶺,此刻卻跑到哪裡去了呢?
悟空想了想,天上三清不在,地藏自然不會自己跑到玉清宮去,莫非……地藏戀舊,回了幽冥地府?
悟空折身往幽冥地府趕來,這點路程瞬間便至。只見九幽之淵之上,許多天兵天將往來穿梭,鬼使鬼差夾雜其中,被天兵驅趕着往幽冥地府行去。
咦?這裡怎麼這般熱鬧,難道地府要重建了嗎?悟空隱身入了幽冥地府,尋了一圈,不見地藏身影,卻見到了一個熟人——南極仙翁。
這老倌怎麼跑到地府來了?只見許多仙將稱南極仙翁做“殿主”,悟空立時明白,果然玉帝要重建幽冥地獄,而南極仙翁竟攬下了這個差事。想起南極仙翁用造化爐來收攏屍體造化,悟空暗道,他要當這個幽冥殿主,未必就存了爲天庭效力的心思,自己若不從中撈些好處纔是怪事。
悟空見地府仍舊破破爛爛,不知幾年才能恢復原來模樣,他也無心在此停留,只過些年再來看看再說。
出了幽冥地府,悟空直奔三十六天而來,佛門地獄一場大戰,天地看似如常,實則隱生劇變。而天庭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卻因始終矚目佛門地獄,而忽略了許多,那裡,可還有一座如假包換的造化爐呢?
到了紫霄宮,龜蛇二將見悟空前來,急忙閃開道路請了進去,入內一看,紫微和黎山聖母俱在此處,三人面上憂容毫無遮掩。
見悟空來,真武道:“三清如何?”真武和三清、燃燈相識最久,燃燈身殞,他實在是痛心不已,三清若再有事,真不知他會怎樣。
悟空道:“性命無憂,玄女已將他三個接回玉清宮醫治。”
黎山聖母道:“我師出手,應能無礙。”
悟空苦笑道:“只是百年之內,不能出關了。”
紫微道:“百年又算什麼,彈指一揮間而已。”
真武道:“佛門地獄中,實在有心無力,慚愧之極。”
悟空擺手道:“大帝何出此言?大家抗佛之心,可鑑日月!”
真武嘆口氣道:“泥犁此界邪門得很,我等修爲大打折扣,倒是上古衆人物不受甚麼影響。”
“咦?”悟空回憶當時戰況,的確和真武所說大致相同,倒是大禹、后土、金神木神等人基本如常,出力也最多。悟空暗暗記下此事,道:“回頭我去問問,到底有什麼不同。”
黎山聖母道:“無需去問,上古功法,天真樸實,並無半點花哨,所謂重劍無鋒,自然受其他法力干擾也小了許多。後來神仙,多以法術神通爲重,失了最本源的笨拙與厚重,心若亂了,功力豈能不打折扣?”
悟空問道:“如祖龍、麒麟乃是五類之王,也受此影響?”
真武苦笑道:“慚愧,我倆所學都甚是駁雜,我給你那白玉珠子上,記載神通法術無數,看來真是貪多嚼不爛了。”
悟空點了點頭,看來自己真當引以爲鑑,學的多還真的未必就是好事。
紫微道:“悟空不會無事跑到這裡來吧。”
悟空道:“我要尋地藏王菩薩不得,便走了一遭幽冥地府,卻見南極仙翁在那裡指手畫腳,想是要重建幽冥了吧?”
紫微道:“正是!幽冥地府被毀,天庭煉天缺了許多造化,他一邊收攏仙草靈丹,一邊重建幽冥地府。”
悟空聽了,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於是道:“二位不要趁此做些什麼嗎?”
黎山聖母見悟空眼中露出狡黠神色,笑道:“你可是要禍水西引?”
悟空一怔,他倒沒想這麼多,玉帝王母乃是如來在這天地設下的兩個傀儡,他兩個真的敢逆如來麼?
悟空道:“我只想攪了玉帝打算,天庭煉天,和佛門地獄造化爐想必大同小異,都是對天地不利之舉,爲何不趁此重建之機,阻了他造化來源?”
真武沉吟道:“此事,可行!我也要看看,玉帝王母這許多年到底在折騰什麼!”
紫微搖了搖頭,道:“你要去做,我自然不會阻攔,但我總覺有什麼不對之處。”
黎山聖母道:“試試無妨,天庭一副置身事外模樣,將他拖下水也好。”
悟空笑道:“齊天嶺這些人,卻又不得清閒了。”
真武道:“天庭不似佛門地獄那般可怖,你倒無需動用齊天嶺中人。”
“哦?這是何意?”
真武道:“你是燃燈之徒,此時已瞞不過別人了,你當以燃燈之徒名義,掌管靈山,叫彌勒暗中與天庭作梗,如此一來,即便天庭記恨,也報復不到齊天嶺身上。”
悟空想想道:“這又有什麼差別麼?”
真武道:“靈山居外,我三人居內策應,玉帝自然不會懷疑我們和彌勒也有勾結,只是前提便是,你莫要出頭露面,懂了麼?”
悟空於是明白,真武是要暗中相助,但玉帝知道真武和麒麟、悟空都多少有些瓜葛,若教彌勒來行此事,定然再無這方面顧慮。
黎山聖母道:“除了西天靈山,還有一個人可用。”
“哦?那又是誰?”
“觀世音菩薩。”
“啊!”悟空怎麼也想不到黎山聖母會說出觀音來,道,“觀音菩薩當年說過,她居於南海,再不入世,我恐怕請不動她。”
黎山聖母道:“你一定能的。”
“她摻合進來,並無什麼好處,爲何我能說動她?”悟空問道。
聖母道:“一則,你與觀音有恩;二則,我對觀音知之甚深,她從來不是安分之人,恐怕她亦在尋一個時機入世呢。”
悟空半信半疑,道:“既然聖母力薦,那我便去試試何妨?”
真武道:“玉帝要遣人往十洲三島蒐集靈藥仙草,你可從此處做起,以你修爲,便是變換身形,恐怕也沒有幾人能認得出了。”
悟空喜道:“我最喜這等勾當了,十洲三島寶物甚多,只是……”悟空故意做出發愁狀。
真武道:“有何顧慮?”
悟空道:“仙草取之便枯,我又無趁手的法寶來盛……”
真武哈哈大笑,道:“直說便是,你這猴子真不暢快。”真武入了內室,取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鼎,道:“便是一百根千丈玉放入其中都不礙事。”
悟空接過來道:“就一個麼?”
黎山聖母笑道:“我這還有一個香包,給你裝些仙草。”
悟空一併收了,道:“我去也。”
他離了紫霄宮,先不急去西天,直接往南海飛來,這條路,可有許多日子未走了,觀世音菩薩,此時不知是在潛心修行,還是蠢蠢欲動呢?
到了南海,普陀落伽山上,早沒了二十四諸天,觀音此時已非佛教中人,對她來說,一切名分都無,也不知是不是她心中真實所願。
悟空居高而望,見木叉行者依舊在蓮花座後侍立,龍女靜若雕塑,拿着一根柳枝,任由蓮花池中金魚去銜着玩,老龜烏平揹負淨瓶,在岸邊吞吐海水,卻不見觀音菩薩身影。
悟空落在烏平面前,道:“久違了老哥。”
烏平見悟空來了,一時尷尬,不知說什麼纔好。他當年奉觀音之命去西天取經,心中如何不想得個正果金身,一路上自己兢兢業業護着唐僧,也有許多功勞。但西天取經終成鬧劇,自己也不知該不該怪這個猴子,唉,自己這隻笨拙的老龜,如何能看穿伶俐的孫悟空之心呢。
悟空見烏平不答話,道:“菩薩去了哪裡?”
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此地已無菩薩,只有觀世音大士。”悟空擡頭一看,竟是龍女盈盈走來。
龍女見了悟空雙眼中星光閃爍,一時間定在原地,心中思潮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