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門外跨入一人,白髮白鬚,滿面紅光,雙耳垂肩,右手拿着一柄碧綠小扇,喜氣洋洋進了瑤池大殿。
玉帝與王母一起起身相迎四人,而三個大帝亦向老君施禮,老君趨前兩步,躲了過去,笑道:“可是嫌我太老。”玉帝道:“老君非老,乃德高道深也。”然後便請四人落座。
老君坐下道:“我終日沉溺丹道,道行卻是越來越淺了,再過幾年,怕是不及我那童兒了。”言畢哈哈大笑。紫微大帝笑道:“那豈不是返老還童了?”老君一怔,道:“怕不成了老妖怪,哈哈!”
王母也附和道:“老君仙風道骨若成了妖怪,我等不知去了哪裡呢?”格格笑聲若一串銀鈴,在這大殿之中迴盪。南極仙翁背後那白鹿聽王母笑聲,雙蹄一陣亂刨,南極仙翁怒罵道:“個不識體統的畜生,就上不得檯面。”便將這白鹿攆出老遠。
玉帝又與四人閒聊幾句,飲了三杯酒,便入了正題。
“老君久居兜率天,想必端坐丹房,仍知天下事否?”玉帝不緊不慢問道。太上老君抿了一口仙酒,咂咂嘴巴,道:“天下一片太平,何事之有?”
玉帝嘆了口氣,卻是不答。紫微大帝接道:“老君有所不知,近日東勝神洲興起一個妖猴,殺我天將,敗我十萬天兵,實在是猖狂的很哪。”
老君手一抖,半杯酒卻灑了大半,口中喃喃道:“糟糕,糟糕。”也不知是說這灑了的仙酒,還是說那天庭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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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做一副愁眉不展的態勢,道:“我派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四天師、四天王、九曜星君一齊下界圍剿,也無濟於事,看來這道教正統式微,卻是大勢所趨了。”
南極仙翁滿臉堆笑,道:“玉帝且放寬心,我道教底蘊深厚,統領天下萬年不止,區區妖猴,實乃疥癬之疾,生時看似滿目瘡痍着實可怕,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又有何懼?”
玉帝向來對這南極老兒不喜,心中覺得他無甚本領,卻做了南極長生大帝之位,從不出半分氣力,終日只知求丹尋藥,便道:“那便請教長生大帝,如何叫這疥癬去得快呢?”
南極仙翁笑道:“此刻道教元老便在,大家一起商議,一起商議。”他避而不答,玉帝心中自然又多了一分鄙視。
玉帝又道:“我派人去請我那外甥顯聖真君前去降服,也被羣妖打退,眼見這股妖勢無人能制,諸君可有良策?”
老君一直搖頭:“難辦,難辦。我那一身打架的本事已是幾萬年不用,早忘得一乾二淨,唯有憑着幾分薄面,請幾尊菩薩過來相助,如何?”
玉帝聽了前半句心中不喜,聽了後半句卻峰迴路轉,大喜道:“如此甚好,老君德高望重,想天下任憑何人都請得來。”
紫微大帝恨恨道:“妖人殺我紫微宮星宿,這一過節我必親手找回,只待菩薩到此,會齊人馬,再與羣妖大戰。”
勾陳大帝到此尚一言未發,他統御天上萬雷,主世間刑罰,本領着實了得,也道:“西方勾陳宮,任憑玉皇上帝調遣。”
南極仙翁見衆人皆出力,無奈附和道:“我老兒也豁出這身老骨頭了,誓隨大衆,剿滅羣妖,非如此不能揚我天威!”
玉帝王母一齊拍手叫好:“難得衆卿齊心協力,只待外援到此,再擇日出徵!”
老君微笑點頭,又端起一盞,此次卻是一飲而盡了,嘴角那抹笑意,深邃,難測。
楊戩與悟空此時已到了灌江口,坐在大殿上飲起了酒,楊戩將梅山六兄弟依次介紹給悟空相見,悟空心存刻意結交之心,自然不會輕慢,賓主落座,言談甚歡。
悟空道:“顯聖真君今日與我這匪類相交,倒不怕折了身份,被小人嚼舌頭。”
楊戩笑道:“說的哪裡話,我楊戩頂天立地,從無虧心之事,若有人敢妄做文章,那便是咎由自取,別怪我手下無情。”
悟空哈哈大笑:“楊兄好氣魄!今日得見英雄,實乃平生快慰事也,我借花獻佛,敬六位兄弟一杯!”
楊戩道:“如此好事,我豈能不陪?”說罷八人舉杯一齊幹了。
悟空道:“你有梅山七聖,我有花果山八大聖,改日齊聚一處,痛飲一場,如何?”
楊戩頓時愕住,他與悟空投緣,聊了許久未盡興,便邀他來灌江口飲酒,心想憑二人本事,旁人那個能拿住把柄。沒想到悟空居然要兩家合一,這十五人若聚在一起,聲勢浩大,若被天庭知道,那可是罪莫大焉。此時正當天庭與花果山交戰之際,楊戩怎敢答應?
悟空見楊戩不答,馬上道:“唉,我一時興起,卻忘了此際是非常時刻,楊兄勿怪,是我口不擇言,該罰該罰。”端起杯又一飲而盡了。
楊戩見悟空豪爽,心裡竟不覺有些內疚,也舉杯飲了,此刻竟生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自己若不是玉帝外甥這尷尬的身份,那該多好?
悟空哪裡是失言,他故意如此,便是要楊戩心生歉疚,與這等微妙心思的把握,他自然遠勝衆人。
酒至半酣,悟空佯作醉狀,將杯子一擲,放聲高歌起來:“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膽似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竟是前世那首《男兒當自強》,這首歌慷慨激昂,激情萬丈,悟空舉手投足間揮灑着一股男兒氣概,楊戩幾人哪裡聽過這樣的歌,頓時眼都直了,一個個熱血沸騰,豪氣滿胸。
“……比太陽更光!”悟空終於唱完,衆人半響無語,悟空笑道:“今日放浪形骸,倒叫諸位見笑了!”
楊戩手一擺,喝道:“好詞,好曲,好男兒!拿酒來,今日我與悟空一醉方休!”
憑他們酒量,若不想醉,尋常酒類喝上千壇亦無事,但在楊戩的灌江口,喝的全都是天庭送來的御酒,專門招待神仙用的。這幾人一罈罈灌下去,喝了幾個時辰,梅山六聖卻先醉倒。楊戩與悟空二人亦是雙眼迷離,醉態酩酊。
二人兩臂相挽,楊戩道:“悟空真乃世上少有的妙人,真叫我相見恨晚哪!”
悟空道:“遇見便是運數了,又豈能怪太晚?”
楊戩道:“說得好,我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悟空可能答應?”
悟空笑道:“這話說得怪了,你若做不到的事,難道我便行了?”
楊戩正色道:“此事的確如此,我要與悟空結爲兄弟,你若不答應,我怎能強求。”
悟空想都不想,道:“此事決然不可。”
楊戩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逝,轉而怒道:“爲何?”
悟空道:“若是兄弟情義,縱天海相隔亦不會淡了半分,若無情義,嘿嘿,就算日日相處,又能奈何?”
楊戩追問道:“那你爲何與那七人結爲兄弟,難不成全然作僞?”
悟空搖頭道:“不然,這世上人,有人受禮制束縛,有人不羈於此,憑楊兄人品,難道還屑於此?”
楊戩想起他與梅山六兄弟,他主動結義,實是爲了安下六兄弟的心,不叫他們有尊卑之分,於是頗有感慨道:“知我者,悟空也。”他知道悟空是擔心牽累他,才拒絕了結拜的請求,心中感激之情自是難以言表。
二人又開了兩壇酒,開始無話不談。楊戩成名已久,盡撿些奇聞異事來說,聽得悟空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