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中“嗖”射出一道藍光,欲要截住那筆。
“噗呲”微微一響,藍光還未碰上那筆,便已被帶得滴溜溜亂轉,竟掉頭往另一團黑氣射去。
那爲首黑氣雙眼中露出驚懼神色,欲要閃躲,已然不及。
那筆直接擊中爲首黑氣,金光自筆中爆射而出,將黑氣層層刺穿。黑氣搖晃一下,發出“嗷”一聲慘叫,血眼中滿是痛苦神色,形體飄飄搖搖幾乎消散。
另一團黑氣不敢硬接藍光,一閃散開,那藍光“唰”飛回老大體內,“嗡嗡”顫響。
其餘黑氣皆吃了一驚,拾起地上那筆,“呼啦”一聲四散而逃。
“過癮,過癮!”璇元體內那女子連聲大呼,“可惜太不經打了!老孃不過使出五六成功力,你便成了這個樣子?”
這老大原是北境莽蕩原中一名悍匪,修爲已入既濟大成階。那道藍光正是他的成名兵刃:一枚透骨長釘,名曰蝕魄星芒。
其餘“乞活使”,修爲盡皆不低,有因心術不正、也有因走投無路的,投靠了這老大,幹起了姦淫擄掠刀頭舔血的勾當。突有一日,這羣匪盜被連鍋端掉。數月之後,莽蕩原上便出現了這人見人懼的“十二乞活使”,卻已變爲了別人的爪牙。
如今不過一招,老大便被人擊傷。衆人一見不妙,竟似樹倒猢猻散、各自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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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大氣得喘息連連,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完全無可奈何。
“不好!”呼延烈突然喊了一聲。衆人一看,卻是那數團黑氣在城中四處放起火來。
秋冬物燥,那火勢片刻間便蔓延開來。城頭駐軍亦發現起火,趕緊鳴金示警。一時間,哭喊呼救之聲四起,城中一下子亂了起來。
“快,救火!”木婭回房提出一隻木桶,衝着呼延烈與棄喊。
“救命啊!救命!”遠遠傳來呼救聲。
“放我老大走!”竟是一團黑氣,發出女聲,裹挾了一老一小兩個人,衝了回來。老人將孩童護在胸前,滿臉恐慌。那孩童不過牙牙學語年級,卻覺得被黑氣帶着在半空飛來飛去,甚是好玩,正在“啊啊”歡笑。
“你可知你在作甚?”呼延烈一聲喝,“國都之中,肆意放火,挾持人質,乃是誅九族的重罪!”
“哈哈哈——少年郎你又是何人?好大的威勢?!誅九族,你只管去誅便是。”
“好你個老七,不愧是我莽蕩原城寨出來的娘兒們!看來也就只有你還對哥哥我有些情分。”說話的是那老大,“那老二最該死,將我等喚來,自己卻第一個跑了!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他?”
“呸!情分?”那黑氣啐了一口,“若不是擔心回去會被主人責罰,誰來救你?”
黑氣轉向璇元與呼延烈:“若放了我們,我們即刻便走。否則便與你們拼上個魚死網破,叫你這城化爲屍山血海。”
“這邊,這邊!”遠遠傳來士卒的奔跑聲。
呼延烈搬回皇宮居住,木婭不喜被人打擾,蘭氏便將兵士撤了回去。
“二殿下,你可還好?”領頭的將領向呼延烈問候。數十名兵士“唰”一下將兩團黑氣圍了起來。
“不用管我,先去救火,保護百姓!”呼延烈衝那將領一揮手。
“你是這龍方王子?”黑氣盯着呼延烈,“怪不得與呼延犽牙說話一般口氣。”
“哈哈,你既想落個愛民如子的好名聲,爲何不肯早些放了我們,好叫我們弟兄也少些殺戮?”
眼見城中火勢越來越大,四處皆是抱頭鼠竄被燒得焦頭爛額之人,呼延烈心中着急:“我答應你!”
“空口無憑,你們官家最是不講信用!”那黑氣卻不依不饒。
呼延烈自腰間取下一塊金牌,遞與那將領:“你負責押送他們出城,確保他們安全!”
又轉向那黑氣:“這下好了吧?!”
那黑氣見狀,又發出一陣喘息般長嘯,方纔散去的黑氣竟又片刻間回到此處。
“老大,”使長刀的語氣中滿是得意,“我這招不錯吧?”
“老二,你個王八犢子!這是你想的招?”那老大原想發作,一聽是他的主意,語氣軟了下來,“你個狗腦子就是好使!”
這時,卻突然聽到璇元大喊一聲:“老妖婆,你要作甚?人家談得好好的,你——你們還不快滾?”
“這些東西竟敢在這裡討價還價?你可知道,老孃從不受人威脅!趁他們全在,老孃一鍋燴了他們!”璇元轉了女聲。
“還不快滾,我快要撐不住了……”璇元又變爲男聲,滿臉通紅,如同飲醉了一般踉踉蹌蹌向黑氣挪了過去。
那將領倒十分機靈,一看情勢不對,回身一揮手:“你們幾個,速速隨我將他們押送出城!你們幾個,留在此地保護殿下!”
“我與你一同去,若他們不守信用,我就地滅了他們!”
那將領一看,方纔那瘋瘋癲癲道士已恢復了正常,正大踏步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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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到後半夜才完全撲滅,小半個龍方城已燒成廢墟。
消息傳到呼延犽牙軍帳之中,老單于十分驚訝:難道是蒼蘼的細作,用邪術將自己真實面目隱藏起來,混入龍方城中作亂?
看其目標,似乎並非皇子呼延烈,那他們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
難道是裡應外合,偷取龍方,爲何蒼蘼大軍全無動靜?
難道僅僅是爲了擾亂我方軍心,在談判桌上獲取更多利益?
便在呼延犽牙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太子呼延朔送來了一顆定心丸:蹇橫答應全部條件!只要呼延朔率龍方軍撤出蒼蘼國,即刻令宇文追撤防,將姑臧拱手相讓。待他回到蒼蘼,再將揚靈公主親自奉上。
呼延犽牙並不擔心蹇橫反悔,送出一個姑臧與得來一個蒼蘼,兩利相權,誰都知道輕重。相反,應當擔心的人是蹇橫。因爲若是呼延犽牙反悔,他將瞬間陷入內外交困的局面。
一念及此,呼延犽牙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二十幾年的老對手,這一次終於被他重重打趴下了。
他走出軍營,眺望着巍峨屹立的姑臧王城,盤算着這座城池到手之後的種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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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追接到蹇橫的軍令,是在三日之後。
蹇橫措辭懇切,希望他一切以國事爲上,安內然後攘外。請他即刻退防至姑臧城百里外的烏丘,構築新的防線。作爲回報,進宇文追爲輔國將軍,食八千戶。
“呵呵,還是來了!”宇文追苦笑了一聲,他早猜到這個結果,但卻沒有能力拒絕。在這個時候,他只能遠謀徐圖,表現得更積極些,爭取在日後朝堂之上能得到更大的空間。
他突然想起了那名在這等關鍵時刻出現的女子,決定在退防之前先見見她,其實他一直十分好奇:她究竟是何人?
“姑娘受委屈了!”宇文追屏退旁人,“如今是否可以實言相告了?”
“我乃是這姑臧王爺金莫拜之女!”揚靈看着宇文追。
“果真?”宇文追早看出她出身高貴,卻猶有幾分不相信,“爲何我聽聞揚靈公主便是金目金髮?”
揚靈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姑臧金髮女子甚多,我與揚靈姐姐本就是血脈相通,長相相似亦屬正常。莫說是你,平日那些宮女寺人還經常搞錯呢!”
宇文追來這姑臧有段時日,對姑臧王族的情況有些瞭解,有些將信將疑。於是問道:“郡主,當日城中遭逢大難之時,不知你在何處?”
“當日乃是揚靈姐姐成年禮,我本該在她身邊作伴,奈何姑姑家表姐竟亦選擇當日出嫁。所以,父親與哥哥前往王府赴宴,我卻去往姑姑家陪伴表姐,孰知竟躲過一場劫難。”說到這裡,揚靈想起舅父,動了真情,淚水眼見要奪眶而出。
宇文追見她如此動情,料想應是郡主本人無疑了。
於是施了一禮:“郡主緣何當日那身打扮,又自何處得來那塊腰牌?”
揚靈聽他口氣,應當是已有幾分相信自己,於是回答得更加自如:“姑臧女子自少好着男裝,習練騎射,我揚靈姐姐便是楷模。還有,我畢竟一介女流,出門在外,扮成男裝終歸方便些。那塊腰牌卻是在五十里外三岔路口的小店中,向店主買來。只因大戰在即,他那店已沒了生意,又擔心一家老小的性命,決定往蒼蘼投親去。這腰牌他拿着無用,我便買了來。”
“郡主此番重回姑臧,所爲又是何事呢?”
“聽聞國難之後,蒼蘼派遣大軍進駐了王城,已將一衆不法之徒盡皆伏法,王城氣象更勝從前。可憐我那父親與哥哥,卻連埋骨之地在哪裡都不知道,作爲女兒,心中實在難過,所以便過來看看。”
揚靈這一番話,原是說自己,又是情真意切。金莫拜的封邑乃在數百里之外,當日王城內宮被屠戮一空,根本無法找人對證,由不得宇文追不信。
“郡主緣何選在這兩軍對壘之時入城,卻誤被我當做龍方細作軟禁起來,實在是多有得罪啊。”
“我聽聞那呼延犽牙不過是虛張聲勢,要將將軍拖住,好讓南方戰事順利些。他畏懼將軍‘飛羽軍’兵威,諒不敢隨便攻城的。我在城外已經等待數日,見果真如此,才貿然進城,不想卻與將軍發生了誤會。”
這一番話讓宇文追對她刮目相看,又行了一禮:“郡主竟能洞察兵機?你們姑臧的女子俱不簡單!當日揚靈公主便是單槍匹馬突出重圍,回到了蒼蘼。”
“那是自然,姑臧世代征戰之地,女子也是逼不得已要多學習東西。唯有變得強悍,方能在這亂世中求存啊!”
揚靈此語又擊中宇文追心中痛處,面上卻掛了三分笑:“那依郡主所見,這仗究竟打不打得起來?”
揚靈擡頭看他,亦是輕輕一笑:“將軍既如此問,只怕這仗便打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