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須菩提沒損到悟空的道心,心中又忌憚三清聖人,不敢出手,只得悻悻然退走,望西天靈山而去。
準提道人這日正與阿彌陀佛論道,討論佛門三乘法中的經典妙義,一時間說得舌綻蓮花,周遭異象生出,八部天龍法相在空中撒花,金色鯉魚自水塘中躍起,百花齊放,春風拂動,彷彿整個世間鳥語花香。
講了片刻,準提道人卻笑道:“須菩提道兄來了。”
果然,便見須菩提駕筋斗雲而來,他臉色難看,眉頭皺起。
阿彌陀佛笑道:“須菩提道兄,我家準提道兄早已算準了你要回來。”
須菩提訕訕一笑,頗爲無奈。
準提道人道:“怎的?那賭約,你是輸了,還是贏了?”
阿彌陀佛道:“看須菩提道兄這臉色,怕是輸了罷?”
須菩提嘆了口氣,頓足道:“哎!真料不到那猴子竟然這般厲害,我去損他道心,卻不料他趁着這個機會斬了自己的善念。”
準提道人和阿彌陀佛聽了也是心中暗暗吃驚,居然纔是太乙金仙便連斬兩個念頭?這是什麼樣的大氣運和大魄力才能做到的?
“他斬了兩個念頭還是太乙金仙嗎?”阿彌陀佛忍不住問道。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斬了兩念,縱然道行領悟不行,境界也會步入混元金仙境了。”須菩提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頗爲奇怪,那孫悟空不知有什麼妙法,可以脫離天道聖人算計,自天道變化當中難以感召到他。
昔日三清佈局,都還是三人聯手纔算計到了悟空,須菩提想要算計,又哪裡有這麼容易?
準提道人道:“奇怪,斬了兩個念頭竟然連大羅金仙都無法成就?還是太乙金仙?真是奇怪!此事非同尋常。”
須菩提眉頭緊皺,臉色陰晴不定,道:“或許,昔年拿他來當棋,便是一種錯誤。”
阿彌陀佛道:“何出此言?孫悟空乃靈明石猴,四大神猴之首,最具靈性慧根,以他來行西行之事纔是正好。不過是如來難以服衆,以至燃燈與彌勒跟他不和,當年取經一事纔會露出諸多破綻,讓那猴頭兒察覺到。現在三人在輪迴當中想要成聖的金身被斬,這才知曉道門厲害,一心一意。”
須菩提嘆道:“這廝乃昔日女媧娘娘補天留,有大氣運……誰能料,如來那廝一掌竟未將他打死!”
準提道人自手中取出一顆混沌珠,一顆金光燦燦的佛珠來。
這混沌珠極爲寶貴,採集開天混沌氣而煉,可發混沌神雷,待雷用光了,只需將這珠子擲入雷雲當中去,吸取一月雷電之力,便可再用。這混沌神雷可不同普通雷電,威力大得驚人,一劈下來,便是教祖,稍微不慎,也得灰飛煙滅。
須菩提也是一陣肉疼,但下了賭注,哪裡能收回來掃自己的臉?聖人一諾千金。
準提道人笑道:“既然須菩提道兄輸了,那這顆混沌珠也就歸阿彌陀佛祖所有了。”
須菩提知揮袖子,道:“拿去拿去!一枚混沌珠我還不稀罕。”
阿彌陀佛笑道:“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貧僧便卻之不恭了。”
說罷,接了準提道人遞來的佛珠和混沌珠,將這白色的混沌珠拿在手裡把玩片刻,喜歡得很。神念探查一番,卻是發現這混沌珠當中雷電翻涌,這雷電當中帶着混沌氣,威力不小,是一宗厲害法寶。
阿彌陀佛道:“須菩提道兄手筆不小,這法寶比我那佛珠厲害多了。”
須菩提道:“此物乃開天混沌氣煉製,內有混沌氣,可鍛鍊雷火,發出混沌神雷。”
阿彌陀佛便將混沌珠收了,道:“那得多謝須菩提道兄了。”
須菩提道:“是我輸了,阿彌陀佛祖不必客氣。”
稍待片刻,又一名僧人自須彌山下飛了上來,這僧人一身素色白衣,佛家是不能穿純色衣服的,但他卻偏偏例外,頭戴五佛寶冠,手結智拳印,坐於八葉蓮臺之上。凡西天佛土之人上須彌皆需步行,便是如來也一樣,但此人卻是飛上來的,可見地位之不俗。
“無劫無量!貧僧有禮了。”這僧人見着衆人,便是雙手合十行禮。
“大日如來佛祖無須客氣。”阿彌陀佛擡手道。
原來此人便是佛教密宗教主,大日如來!
大日如來道:“道兄與阿彌陀佛祖打賭輸了?”
須菩提嘆道:“道兄來得正好,那猴子詭異得很,還得道兄拿個主意。”
大日如來笑道:“我拿什麼主意?道兄與我本是一體斬出,自可拿主意便是。”
須菩提皺眉道:“我看那猴子厲害,氣運非凡,竟然太乙金仙便斬了兩尊念頭!須知,你我斬念,足足花了近十萬年才成功的!不如,以釘頭七箭書將他殺死好了。”
這話一出,幾位聖人皆是緘口不語,沉默起來。
須臾,阿彌陀佛才道:“道兄在這須彌山上說如此殺氣之話,怕是不妥。”
須菩提道:“佛祖只說心中有佛便無劫無量,哪裡來這麼多規矩?莫不是要打自己臉面?”
阿彌陀佛讓須菩提一說,也不再說話。
準提道人道:“我等天道聖人,有哪裡不可去?有什麼不可說?阿彌陀不必拘禮。”
大日如來道:“那釘頭七箭書卻還在陸壓道兄的手中,且把他喚來。”
那天罡三十六變法門的最後一式“釘頭七箭”,便是須菩提自那釘頭七箭書當中悟出來的,湊齊了三十六變的法門,本意是想傳授三十六變給悟空的,但悟空自己頑皮,心性頑劣,以爲那七十二變厲害。
須臾,一個道人自空中落下,這道人中年模樣,手提一柄拂塵,腰上懸着葫蘆,腳踏祥雲而來。來者不是陸壓道君,還能是誰?
陸壓道人見衆人後,打了個稽首,道:“諸位道兄,陸壓這廂有禮了。”
“無劫無量!”諸人也都施禮。
陸壓道:“道兄喚我何事?”
須菩提道:“道兄,借我釘頭七箭書一用。”
原來,這須菩提和大日如來乃是陸壓斬出來的善惡兩念頭,而自身,便是陸壓,而今三尸斬除,已然成聖。昔年在路上傳授唐僧一行人《心經》的烏巢禪師,正是須菩提所化的,他平日爲了不暴露須菩提的身份,都以烏巢禪師示人。
陸壓卻道:“那釘頭七箭書戾氣太重,少用爲妙,有傷天和。”
須菩提道:“若是不殺那猴子,怕遲早成聖!我等並不出手,只教觀音拿了釘頭七箭書去施法便是,三清若要追究,也追究不到我等身上。而且,那傳說中的會元之厄即將到來,怕是三清也不願意大動干戈。”
陸壓亦微微點頭,道:“如此說來,這猴子的確有成聖資質,竟然這般容易便斬了兩個念頭出來……如此,我便將釘頭七箭書予你,你去尋觀音,讓他殺那猴子。”
阿彌陀佛見密宗的人要借顯宗的刀殺人,但卻也並沒有什麼意見,悟空若成聖了,對他們顯宗也並無好處,依照那猴子的暴烈性子,遲早會打上靈山去。
大日如來道:“阿彌陀佛祖,讓你弟子觀音出手,不會有事罷?”
阿彌陀佛道:“觀音與孫悟空素有恩怨,因果牽連極深,讓她出手,卻是極好,正好可以了斷這樁因果,於她修爲也有不少益處。”
準提道人笑道:“這觀音乃是慈航轉世,昔日元始座下弟子,讓她出手,也可讓元始麪皮無光,三清無話可說。陸壓道兄這一手,倒是好計策,好算計,準提不如矣!”
陸壓卻道:“準提道兄過謙了。”
這釘頭七箭書可是厲害法寶,被陸壓連同斬仙誅神寶刀借給姜子牙。昔年截教弟子趙公明這般厲害,卻也還是讓姜子牙以此物暗算而死,上了封神臺。姜子牙死後,陸壓才收回斬仙誅神寶刀與釘頭七箭書這兩寶物。
三位聖人謀議片刻之後,各自散去。
昔年觀音被如來赦令,監控西遊,自是將悟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今哪裡能料到,此番卻成了別人用來犧牲的棋子。當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報應。
不知悟空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