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一黑,紀倫舉槍對準門口。
纔打開保險,就聽“啪啪”槍聲大震,還有着連綿腳步聲在外牆傳來,還來不及想通敵人爲什麼能避過沿街巡邏的軍警,就聽外面的少尉姜山怒吼:“誰?”
“轟!”
爆炸回答,熾白火光一瞬間充滿視野,巨大氣浪衝開了一側南牆,整排芭蕉炸開燃燒,紀倫下意識伏在地上,讓玻璃破碎在滿屋捲過去!
“敵人直接攻擊我!”一點血自額上流下,眼睛直視黑暗,心中卻沒有畏懼。
黑暗中,十幾個人撲入了庭院。
“快,趕到樞點。”一人說着,只是他的話突然中止,悶哼一聲,身體傾下,腦漿飛濺。
紀倫身體沿着窗簾垂直急降,濃濃白煙籠罩在身周,半途,突感到不對,瞬間,身體隨着直覺移動。
“啪啪啪!”牆上崩飛着子彈。
“天命在梁山!”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低沉的說着,作出一個分散手勢。
就算在黑暗裡,部下立時會意,分成兩組,一組攻向,一組繞回,進行交叉搜索,掩護前進。
一組沿着階梯,自轉角處,謹慎蹲下,身體貼近牆壁,逐寸右移,視察彎角處的情況。
一件東西突沿着階梯滾下。
一人開火。
一道閃光突把階梯炸開,兩人頓時炸開,一人躲避,捂着眼,鮮血飛濺,這時,刀光一閃,人頭飛出。
“啪!”子彈穿過了紀倫的影子,殺氣瀰漫。
…………
不遠夜色黑暗下街道,古典園林的大院鐵門前,一個男人掀開灰袍,雙腿雲煙,似乎是廟宇裡焚香籠罩的塑像,剛剛在祭祀中踏出來,看了一眼黑沉的大鐵門……
手上打開一個小木盒子,裡面是個指南針——不指南的指南針,黑鐵針尖滴溜溜轉動着,停在了指向莊園一角:“是這裡,出來!”
十幾個男人,都在街巷黑暗裡閃出,踩着巡街軍警的屍體,集合在一起:“恭迎入雲龍……公孫勝閣下!”
公孫勝收起指南針,緩緩開口,聲音在安靜的夜色街道里清晰:“梁山真命,再造太平!”
“再造太平!”
鐵門後也出現同樣一句暗號,無聲打開一條縫隙,少年僕人恭敬開門,引着夜襲隊伍進入,神情熱切:“上次給我任務的梁山軍師,他沒有來麼?”
“這不需要你多問。”領頭隊長公孫勝渾身繚繞一股雲煙,或就是這術士的‘入雲龍’外號來歷,神情木訥。
少年僕人:“哦……我還能做點什麼?”
“帶路!”公孫勝言簡意賅。
這一盆冷水澆得少年僕人的熱情稍冷卻,還是努力完成任務:“請跟我來,動作小心點,不用驚動人,就可以直接進到池塘……別驚動人……”
衆人:“……”
公孫勝任由絮絮叨叨,新手第一次做事,緊張起來都這樣,吸收進來,多做幾次就是老手,可以進入影子堂,再積累資歷就可以上梁山。
到裡面第二進院子,段鳴掏出鑰匙,開門進去。
“段鳴同學!”
一個少女跳出來,她似乎在夜色樹蔭下踟躕很久,這時纔有勇氣,面孔上故作無事,又忍不住一絲微笑,抱着一件疊好衣服迎上少年:“我給你縫好衣服了……”
“三小姐……”段鳴一呆,僵硬立在門口,望着少女含羞微笑逐漸變得迷惑,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後,就有一種恐懼涌上這少年心頭:“等等!”
啪啪啪……腳步聲越過,而三小姐也發現段鳴身後冒出來許多人,這幽暗院子裡,其實兩面都是猝不及防頓了頓,似是貫衝的小溪擋在了小小的水壩上,段鳴解釋:“別開槍!她是我的……”
就在這時,城裡槍響傳來,少女驚叫:“有賊!”
公孫勝擡手一槍,嘭——
少女眉心一紅,神情茫然跌下,段鳴脖子僵硬緩緩低首看去,血在她眉心前面涌出,而在後腦,子彈炸開一大片窟窿,在一疊齊整洗淨衣服上染開白紅。
“爲了樑侯——殺光裡面的人,衝啊!”公孫勝高喊,衝入,大院裡有保鏢,立刻起來狙擊。
“爲什麼……”段鳴喃喃重複着。
曾經有多少幸福、努力、期冀……有過多少美好,這刻都化巨大黑暗,他懵了半響,突抹了把眼淚,撿起一個屍體上的槍,舉槍衝入。
“殺,殺!”無分敵友,不管是曾經管家、女僕、還是帶進來的梁山寇,見人就開槍:“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的錯……”
與保鏢對射上,有隊友冷不防背後中槍,餘下一看大驚:“段鳴,你爲了個女人就瘋了?”
“就爲了一個女人?這沒用的東西!”公孫勝大怒,抱起一挺短匣機槍,六管轉輪嗡嗡旋轉,噠噠噠噠就是一梭子曳光彈橫掃這少年:“你不配加入組織……”
瞬間,十數個血洞,段鳴跌了出去,撲在地上,立刻斃命。
“呸,這種軟弱之人,留下也是給組織處決的命!”
話是這樣說,但隊友自相殘殺,給行動染上一層不祥,手雷轟響破開保鏢防線,餘下衆人沉默抵達一處半畝池塘,水面在夜色裡也冒着粼粼的紅光。
公孫勝身上的雲煙更亮,他拿出指南針察看了下,指針直直對着池塘,針尖還顫抖着偏向下方,毫不遲疑跳入:“都跟我上!”
長官身先士卒重新激起了士氣,衆人低聲默唸“梁山真命,再造太平”,相繼跳入池塘,噗通噗通水花四濺,咕嘟嘟的氣泡下,憋氣到困難極限時,已有人忍不住開口呼吸,嗆水痛苦刺激中,突水壓一輕……
這夥賊寇的火力兇猛,簡直是正規軍,在主家逼迫下趕過來保鏢,都神情茫然,這夥賊寇深夜襲擊,不劫財,不擄人,難道就是尋這池塘自殺?
就在這時,一羣花色各異的家貓、野貓,紛紛跳下牆壁和樹幹,或在瓦礫草叢當中跳出來,蹲在了池塘側,好像水裡有許多肥美的大魚在吸引它們一樣。
“什麼?連貓都要跳水自殺?”
保鏢面面相覷,貓羣很快圍繞了池塘一圈,甚至有些圍繞了牆頭一圈——要知道貓科動物的眼睛,在夜晚是會反射光線,這時簡直黑暗中一盞盞小燈泡,在灼灼盯着每個人。
這讓人終於回醒——自己不是地球上唯一的物種,不是被貓圍觀,反是被異種生命圍觀一樣,結合突襲賊寇的跳下池塘自殺,有種荒唐詭異在院子裡瀰漫。
保鏢神情變得驚恐,有了反應,有人擦了擦眼,有人大叫一聲仰面倒地,有人瘋狂到處跑:“見鬼了……這池塘有鬼……快跑!”
在衆人一鬨而散之時,有道白光躍下樹幹,輕盈跳進了池塘中:“喵~~”
是首領的召喚,貓羣結束了圍觀,跟着跳進了紅色池塘,有剛剛甦醒過來的人看到這一幕,再度大叫一聲‘鬼啊’,暈了過去……
一隻雪白貓頭鷹飛翔着,盯着城市。
漆黑的眼睛裡倒影着一切,這院子裡只是一個小小插曲,城裡各處槍聲四起,有大戶莊園,有軍事據點,有政府機構,有民用醫院,有租界商館,甚至到城外、臨近城鎮、村莊、崗哨據點……十數支精銳隊伍,殺向各地節點。
其中不乏術士,有些術士身材矮小,說的帝國語帶着點生硬……而埋伏暗子則是在夜裡開槍、縱火,四下騷擾,製造混亂。
看了片刻,貓頭鷹的鏡頭縮小,街巷切換,霎時視角俯衝,落向某個郊區的院落。
…………
特別行動處·總部
上尉推門進來,看向靜靜翻看資料的中年上校,微微躬身:“老師,電話線已被剪斷,敵人對我們這裡也發動攻擊了……帶隊是瀛州的術士,我認得其中一個是陸大老同學,瀛王授予過神道軍刀。”
“嗯。”
謝庭樹繼續翻閱資料,最後看了一眼弟子:“照月,還有什麼事嗎?”
上尉神情有點焦慮:“您在四國領事宴會上爆了光,不止是瀛州,還有別列強也不會放過扼殺盧侯的機會,您繼續待這裡當靶子有些危險,要不要轉移到……”
“不必多說,龍脈安危是第一,餘我自有安排……你去叫葉春少校過來。”謝庭樹捲起看完資料,敲敲桌面上地圖紅圈,此時已標誌着交火的紅叉,叫住弟子:“有些事爲師必須告訴你了,你雖是盧侯同姓,這在特別行動處有先天條件,又是我的得意弟子……”
“但這場競爭,我當主官推薦不會特別偏向你,不要留在我身側浪費時間,多去做些成績來證明你自己……還有,這個樞紐節點上報,遭遇了襲擊,並且發現有異常貓羣,可能是計算外因素干涉,你過去處理一下,確保流轉暢通。”
盧照月眯起眼睛看了看地圖上的大紅叉,對比一下自己小節點,神情有點失落,躬身離開,上了外面一輛黑色小汽車。
警衛司機老熊對他晃了晃懷錶,爽朗一笑:“上尉要去哪裡?”
盧照月面無表情說了個地點,就閉上眼睛。
老熊勉強聽清楚地址,莫名感覺到一陣寒意,收斂笑容駕車,他不太喜歡這個陰冷的年輕上尉。
小汽車駛入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