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去的那一剎那，兩人也被眼前的一切驚得愣在那裡，完全回不過神。
肖慶江的雙腳直接被截到大腿，傷口處被厚厚的藥水紗布裹住，還能隱隱約約看到上頭用線縫過的痕跡。
“爸。”鼻子一酸，肖湘再也忍不住，一下往病牀奔了過去。
之前聽的時候，肖湘心裡還不會怎麼難過。
但，今天親眼看到這一幕，忽然之間，她發現原來自己真沒有那麼恨他了。
雙腿都被高度截肢了，當時他到底會有多痛苦？
看到她們來看自己，肖慶江一雙眼眸頓時變得通紅。
“爸爸，你現在好點了沒？我和媽媽來看你了。”
肖湘把來到牀邊的楊雪，推到肖慶江面前。
“雪，湘湘，你們、你們……”
肖慶江沒說下去，他的聲音已經因爲哽咽，完全發不出來。
她們來了，居然真的來了。
以前自己這樣對這對母女，現在自己落到這下場。
肖慶江完全沒想到她們還會來看自己，更沒想到肖湘居然還願意喊他爸爸。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一刻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見他低低抽泣起來，楊雪拉來椅子，在病牀邊坐了下來，伸手撫上他的肩頭輕輕拍着。
看到他們三人重逢在一起，慕子川看了裡面的兩個男人一眼。
兩人會意，稍無聲色從病房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慶江，不用怕，以後我和湘湘會照顧你，我們不會離開你的。”
楊雪把肖慶江的大掌抓了過來握在手中，聲音說不出的溫柔。
“一個大男人的，有什麼好哭的？以後我和肖湘就是你的腳，你想要去哪裡，我們帶你去。”
楊雪這些話不說還好，肖慶江越是聽下去，心裡就越是難受。
用力回握着楊雪，肖慶江沾滿眼淚的雙眸擡頭看着肖湘，向她伸出另一隻大掌。
見他無力地擡着手，肖湘忙俯下身，將他的大掌握着手中。
“湘湘，爸爸、爸爸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呀。”
“我真的沒想到你們居然願意來看我，你那幾個哥哥姐姐他們卻……”
說到這裡，肖慶江再一次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爸，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安心養好身體，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媽媽說得對，以後我們就是你的腿，你想要去哪裡，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帶你去的。”
“只要你聽醫生的話，我相信爸爸你很快就能離開這裡，和我們一起回去。”
但，肖慶江一聽到“回去”這兩個字，心頭又似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把那般。
“湘湘，爸爸對不起你們倆，我們的家已經、已經……”67.356
“爸爸，你不要說了，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了，那些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家又能聚在一起了，你說是不是？”
“可是……”肖慶江的聲音變得更加沙啞。
“沒什麼可是的，爸爸，你不要再哭了啦，被別人看到可要羞死人了。”
爲了防止肖慶江回憶那些痛苦的往事，肖湘把他的話打斷，柔聲安慰了起來。
“不哭，爸爸不哭，不哭……爸爸答應湘湘，爸爸以後也不會再哭了。”
肖慶江側頭在一旁把紙巾拿了過來，用力把那些淚水擦掉。
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着自己眼前兩個女人，肖慶江想要伸手將她們擁進自己懷裡，但卻發現無能爲力。
只要他動一動，兩條腿的傷口都會傳來劇烈的痛楚，痛得他臉上額頭上也瞬間溢出了一層細汗。
“你想要拿什麼，我給你拿，你千萬不要動。”
見他明顯在掙扎，想要坐起來，楊雪輕輕將他摁回到牀上。
“雪，我是不是很沒用？我居然連抱你們一下也不行，我真的很沒用。”
“慶江，不是，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個不懼艱難的慶江，你不要再這麼說自己了，好不好？”
“我們都不希望你這麼消沉下去，你知不知道，看到你這樣，你女兒會更加難過。”
他的女兒……
肖慶江寫滿痛苦的雙眸下意識往肖湘望去，竟真的看到她眼底那一絲絲明顯的痛意。
“湘湘，對不起，爸爸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我恨我自己，恨呀……”
也不知道三人在那裡聊了多久，最後，楊雪和肖湘扶着肖慶江靠在牀頭坐起來。
兩個女人就這麼靠在肖慶江的懷裡，三人緊緊偎依在一起。
哪怕都沒再哭，但，一雙雙眼眸都是紅通通的。
“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爸爸，以後我們三個在一起好好生活，你說好不好？”
用力將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肖湘伸手在肖慶江佈滿皺紋的臉上揉着。
但，肖湘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往他兩條腿上投去，看到那包滿紗布的傷腿，那份痛就如同在自己身上那般。
“我相信只要是屬於我們的東西，總會有一天會回到我們身邊。”
“嗯，以後爸爸會努力養好身體，把我們所有的一切全都搶回來。”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也不會再拋棄你們母女倆了。”抱着她們的雙手更加緊了幾分。
“過去是我瞎了狗眼，纔會被他們矇騙過去。”
“這都怪我，如果我當初相信你們，哪怕他們說再多，我也不會動搖的。”
“雪，湘湘，這些年來讓你們受委屈了，我在這裡真心向你們道歉，我不求你們能原諒我，我只希望你們知道我是真心的。”
“大家都是一家人，沒有誰對不起誰的，只要都健健康康就好。”
“慶江，你安心養好身體，以後大不了就做一對假肢，只要你用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重新站起來的。”
肖慶江沒說話，目光落在自己那兩條已經截肢的腿上，忽然，竟扯了扯脣，淺笑了起來。
“要不是因爲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只怕我這輩子還會被他們繼續騙下去。”
“有時候一些事情總會付出代價，這樣的代價對於我來說，值了。”
“少了兩條腿，但，我卻有你們兩個，算起來我還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