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太后勸道:“陛下……賢妃畢竟身懷龍種,哀家看還是……”
“太后,巫咒一事,滋事體大,她今日敢詛咒王后,它日未嘗不敢詛咒寡人與太后。詛咒寡人事小,但太后如若貴體受損,實我大楚難以承受之萬一。不過太后的話也不無道理,人先帶下去,嚴加看管便是。”慕容昊冷冷的說,我清楚的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於是加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果然這個局並沒布錯。
太后神色尷尬,該說的楚王都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只得訕訕的道:“哀家身體並不重要,倒是陛下要保重龍體,一切就依陛下之言吧。”
“陛下,臣妾真的是無辜的,太后……”蕭如梅被拉了下去,對於她的哀泣,慕容昊不爲所動。
我垂頭咳嗽,他溫柔地輕拍我的後背。
無辜?只要進了皇宮,任再無辜的人,都不能用這兩個字。
“陛下……”我擡頭望入他眼中,慕容昊下意識的偏頭,替我拍背的手頓了頓,然後又馬上恢復正常。
“別說話,好好休息,你會好起來的。”
他還在逃避我嗎?我邊躺下邊想,或是對於利用我,而感到愧疚。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我還算是件好事。
我閉上眼後,屋裡變得靜悄悄,似乎大部分人都退了出去,但慕容昊卻沒走,他火熱的手一直執着我的手,到我朦朧睡去,也沒有鬆開。
再醒來時天已全黑,大殿裡幾盞琉璃宮燈的光異常昏暗,光照不到的地方,遊移着無數暗影,仿如冤死的鬼魂在殿中飄來蕩去。我眨了眨眼,還沒從剛纔的睡夢裡完全清醒,昏黃的燈光下,看到坐在牀邊的一個側影。那人手拿着樣東西,正舉在眼前把玩。
“陛下……”我以爲是慕容昊,慵懶的伸手去拽那人衣袖。
他轉回頭,一雙似乎收納了整個夜空的暗瞳映入我眼簾,飄渺得讓人無法解讀。
我的手僵在半空,對上他微笑的表情後,又慢慢收了回去。
“怎麼是你?”卸下僞裝,我有些無力,在這個人面前不需要掩飾。
秋霽言並不回答我的問話,而是笑着把手裡的東西向我遞了遞,我這纔看清那是一顆圓潤美麗的珍珠。
“很有趣的陰謀。”他說。
“承蒙誇獎。”
“但是,我記得咱們想好的計策並非如此,你不是應該等我帶人來給你看病嗎?”他繼續微笑,但那笑卻沒有了平日似春風般的溫柔,帶來陣陣陰冷,讓人如墜冰窖。
對此,我毫不意外,寸步不讓的盯着他道:“大哥,我記得你說過,腳踏兩條船的後果,就是船翻落水。”邊說邊觀察他的神色,他挑眉示意我繼續說:“那……既然小妹已經上了你這條賊船,是不是大哥也應該表示點誠意。”
聽了我的話,他驟然收斂了身上的寒氣,笑眯眯的問“你怎麼看出來的?”那樣快的變化,從極寒冷到溫暖,像瞬間經歷了由冬到春,簡直讓人無法適應。
“看什麼?”我感到有些喘不過氣,又咳嗽了幾聲才道:“看和秋家有姻親關係且交情莫逆的蕭家莫名其妙的站到楚王一邊嗎?這種怪事,連楚王也看得出端倪。”
當年先皇在世時,尚能堅定支持秋懷遠冷淡容儀公主的蕭家,沒道理被楚王的小恩小惠收買。如果要說權和錢,秋家與蕭家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交易,這一點我當年在秋家收集情報的緣如水已略有所見。
總之,秋家與蕭家就如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擺了擺,道:“而且這次的事,可不能怪我。是你太性急,你說,蕭如梅怎麼懷孕的?”
秋霽言眸光閃了閃,輕笑道:“這也問我?難不成雲兒想讓我親自教導一下嗎?”
我笑嘻嘻的趴到他懷裡,毫無危機感的說:“好啊!”
他趕緊抱住快要滑下牀的我,無奈的嘆道:“雲兒,身體不好就不要鬧了。”
我往他身上爬,一直到把頭靠在他肩上,才停了下來,在他耳邊吹氣:“你敢說不是你的,誰信?”
他抱我的手緊了緊,隨後發出低低的笑聲:“果然……還是騙不了你。”
他的懷抱像以前一樣舒適,讓我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不能睡,打起精神,我繼續虛弱的說:“其實你應該感謝我,你不會認爲楚王糊塗到連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不清楚吧?就算當時設計了他,讓他無法說清。可孩子生下後呢?你以爲宮中太醫真的都是光會吃飯的傻瓜嗎?”
蕭如梅有喜後,跑到這裡亂髮脾氣的慕容昊已經泄露太多。她如果真生下男孩,無論是楚王還是我這個王后都該當到頭了。所以,這個孩子絕不能來到世上。
“我既然敢做,自不會讓他抓住把柄。”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似乎一切已全在計劃中。
可惜,這個計劃少了我的參與,不能算完美,所以必須打亂重寫。
“大哥就算想做,也不能丟下我啊,太沒良心了。”我靠在他懷裡埋怨:“生病很辛苦的,人家這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兩年從旁觀察,讓我看清太多,秋家把我推上王后寶座,或也想過我和楚王和睦相處、生兒育女的可能,但他們更希望用我吸引慕容昊的仇恨,再讓蕭如梅去討他歡心,進而名正言順的生下秋姓王位繼承人。
摟着我,他輕描淡寫的答:“你也知道,比起你來,姑姑和父親還是比較相信蕭家,我只好照辦。”
“真傷人啊!”我感嘆,靠在他懷裡繼續撒嬌:“不過,我只要有哥哥就好。所以,哥哥一定不要再拋下我,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邊說邊擡頭對上他的眼,微笑道:“我就不再需要哥哥了。”
那種帶着寒意的笑,讓人發冷發僵、不願面對的笑,並非他獨有,起碼我也會。
對視半晌,秋霽言脣邊勾起邪魅的笑紋,望我的眼神高深莫測。
“好,我不丟下你,不過你要跟緊些,我不會回頭的。”
“真巧,我也是呢!”
我們相視而笑,笑過後,他轉移話題,問出心中疑問:“你是怎麼說動曹岫煙幫你的?”
項鍊斷線,吐露蕭如梅詛咒王后,這樣站在風口浪尖上的行爲,可不是素來謹慎的曹充容會做的事。畢竟當初,我和秋霽言計劃的陰謀也曾希望得到她幫助,卻被一口回絕了。
“你雖然風流花心,但還是不瞭解女人。”我甜甜的笑着嘲諷:“曾經有人告訴我,被嫉妒衝昏頭的女人最可怕,因爲不知道她們會做出什麼,哥哥一定要當心啊!”
此事我並不打算瞞他,反正以他的聰明,就算不說,也會很快想到緣由。
這兩年,關於曹岫煙的妹妹曹茗月——秋霽言正室夫人的各種讚譽我也略有聽聞,賢良淑德、不善妒,還親自替丈夫收了幾房妾室,多麼值得誇讚的女人!
可惜,在我和她有限的幾次接觸中,從她眼裡看到了埋葬在深層的鮮活慾望——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希望能得到夫君更多注意。這樣的女人註定敏感,她又怎會察覺不到蕭如梅和自己夫君的曖昧。再加上我這個有心的小姑點撥一二,她的恨、她的慾望終於浮出水面。
更不巧的是,曹岫煙與曹茗月自幼母親去世,父親又忙與公事,兩人相依爲命,感情極深。所以,當曹茗月對某人恨之入骨時,一向不願惹禍上身的曹岫煙也不得不同意了我提出的計劃。
眼前的狐狸側頭想了想,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雖然笑容依舊,但我還是從他臉上發現了些細小的變化。那應該可以稱作不悅吧,畢竟自己計劃多時的事被個嫉妒的女人打亂實在鬱悶,尤其那女人還是他的枕邊人。
“大意,大意。”他拍頭感嘆。
“哥哥要與嫂嫂和睦相處啊!可別再讓人有機可趁了。”
經此一事,立了大功的曹岫煙定會代替蕭如梅成爲新寵,而能影響姐姐的曹茗月也變得至關重要。
“你放心,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他微笑道:“現在咱們該聯手了吧,老是窩裡鬥,讓別人看好戲,咱們也太吃虧了。我相信只要你我攜手,得到楚國,甚至天下,也不是難事。”
“天下呀,看來你野心不小。”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站在天下所有人的頂端,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他捏捏我的臉頰,戲謔道:“瞧你高興的樣子,要想天下,還得先把阻礙排除才行。”
我深吸一口氣,使胸中的憋悶稍緩了些,道:“在那之前,你是不是還忘了件事。”
“有嗎?”他答得好無辜。
我嘿嘿假笑道:“蕭如梅。”
她肚子裡的孩子絕不能留。
秋霽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嘆道:“好吧,既然事已至此,爲了我唯一的妹妹,就犧牲她好了。”
說犧牲時,他的表情輕鬆,沒有任何遲疑、猶豫,當斷就斷,不帶任何感情。
我微笑相望,那種殘忍和無情,在他臉上未曾稍做掩飾,可不但不使他顯得醜陋,反而越發襯出他的優雅從容。
於是,我趴到他耳邊唸叨:“哥哥,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笑着點頭:“我也是,這世上,我最喜歡的就是妹妹你了。”
我嘻嘻一笑,覺得他這笑話說得實在不怎麼高明,咳嗽一聲後轉回正題:“那麼一切按計劃進行,我這病也不能白得,等巫咒的事了了,哥哥就帶人來給我瞧病吧。”
蕭如梅不過是計劃外的附屬,被我隨手打發,真正應該爲我生病付起責任的人,卻因這次意外而逍遙太久。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還是有人認爲女主年紀太小(衆怒:難道你連一點自覺都沒有嗎?=_= 某晚再次躺地裝死ing~~~),其實女主之所以一開始能如此順風順水,主要是有心算無心。除了秋霽言,其他人並瞭解女主的惡劣本性,而某秋姓狐狸又有意縱容,才能出奇制勝。不過說來說去,女主的年齡是偏小了,汗~~~關於這點即使要改,也要等到全文寫完後再進行修改了,目前爲保重文章的流暢度,肯定是不會動的。
另外,昨天和出版社的編輯談了一下,瑤華也許八月份就會出,據說正在等書號,其他一切準備完畢,在這裡非常感謝一直關注這本書的大大們。如果出了的話,我還會在瑤華和秋霽文裡做通告的。
爲女主年齡問題煩惱的晚晴字
2006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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