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雷振的中年人呆了呆,轉頭望向白夜:“白大人,這是……”
白夜厲聲截斷他的話:“大膽,看到王后娘娘還不下跪!”
雷振曾和我在太后宮中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當時隔得甚遠,但此時經白夜提醒,應該能認出我。~~ 超速首發~~
我不給他思索的機會,步步緊逼:“雷大人,你就算認不出本宮,也應該識得這塊令牌吧,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調軍入城平亂。”
我和白夜一唱一合,雷振不知該做何反應。一雙大眼在令牌上打轉,似乎想把它看出朵花來。
我笑着把令牌舉近,讓他看明白,反正是白夜從緣如水搜出來的真貨,緣如水的人也都被軟禁,不用擔心走漏消息,更不怕被他看穿。
雷振細細觀察了那令牌一會兒,我和白夜表面神態自若,其實心裡卻開始着急,如果再這麼拖下去,城裡那幾個搗亂的被消滅,戲可就演不下去了。
“雷大人,太后說此令需秋家人持有方能生效,才特意派本宮前來,如今本宮就在你眼前,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此事十萬火急,你要猶豫到什麼時候?難道真等暴民攻陷行宮,驚擾太后,才肯開城?你是何居心?”我的語氣咄咄逼人。
“這個……娘娘,臣並非……只是……”雷振結巴道,看看我又看看白夜,對我們顯然不太信任。
我語調轉緩,柔聲安撫道:“雷大人,本宮知道你對我和白大人有所顧及,好在太后也想到此點,告知本宮城外駐軍由秋家掌控,雷大人如果不信,可用信號聯絡。”
“爲臣不敢懷疑娘娘,只是滋事體大,請娘娘和白大人稍侯片刻。”雷振被我這麼一說,急忙躬身回答。說完,他轉頭對個親兵低聲吩咐幾句,那親兵聽後上了城樓,不一會兒城上便點起三盞燈籠,在風中搖曳不定、忽閃忽滅。
又過了片刻,那親兵從城樓上下來,和雷振耳語幾句,退到一旁。雷振聽後,急忙衝我和白夜行禮道:“娘娘、白大人,剛纔多有得罪,臣這就命人開城門。”
“那有勞雷大人了。”我點頭致謝。
城門在雷振的一聲令下緩緩打開,剛開到一半時,自開門後就顯得心不在焉的雷振忽然臉色大變,叫道:“不……”
他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一柄細長的利劍刺入他胸膛,又閃電般收回,帶起一片血雨腥風。
雷振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跡,又擡頭望向若無其事的我和正在審視自己劍上污漬的白夜,圓睜着雙目倒了下去。
白夜緩緩放下劍,優雅的舉止根本讓人無法感受到上一刻殘酷的殺戮。他對着已經被嚇呆的城門守軍,露出森寒的牙齒,展現出一個絕稱不上笑容的笑容:“雷大人妄圖抗拒太后旨意,已就地正法,還有誰想反抗?”
沒人敢回答,所有人都震懾在白夜詭異的笑容中,我忽然發現原來這個人還是不笑比較好。
城門被徹底打開,由司徒家人領軍、效忠楚王的軍隊飛快的進入雍城,無聲無息的接管了城防後,開始向行宮進發。
這一夜,他們的任務是把秋家的勢力連根拔起。
我平靜的注視着那一隊隊官兵從眼前經過,終於明白爲什麼剿滅暴民的任務會失敗。慕容昊爲消滅心腹大患的秋家,可埋伏了不少兵馬,想必現在的楚京也正熱鬧。
“娘娘,您沒事吧?”白夜不知何時湊到我身邊,關心的問。
我擡起頭,在他眼裡看見臉上被雷振鮮血濺到的自己,於是取出絲帕把臉上的血點擦乾淨,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今夜註定流血,不流敵人的血,就要流自己的,對嗎?”
白夜楞了楞,隨後在我的笑容裡下意識的點頭,低聲道:“既然娘娘明白,那就請您移駕去見陛下吧,這裡不安全。”
“好。”
從白夜那裡瞭解到,慕容昊並沒坐鎮楚京,而是選擇楚京與雍城之間的一處隱蔽山谷藏身,身邊的護衛更只有區區百人,算得上兵行險招。不過這樣的好處也顯而易見,無論楚京還是雍城在消滅秋家時出現意外,他都可以儘快做出反應,而只要嚴守秘密,這地方也最安全。
白夜騎着馬,讓我側坐在他身前,一路急趕,很快就到了離那山谷不遠的地方。
我忽然叫他停馬,邊張望邊嘆道:“陛下原來藏在這裡,果然很不好找。”
“娘娘,咱們還是趕緊去與陛下匯合吧。”白夜勒着馬,無奈的勸說。
“哥,彆着急,陛下在谷裡,難道還會跑了不成。”我笑嘻嘻的說:“倒是妹妹有急事與哥哥商量,進谷就怕遲了。”
白夜的眉頭蹙起,似乎感覺到我和平日不同,神情開始變得謹慎。但隨即可能想到我此時正在他懷中,應該鬧不出什麼大事,眉頭又漸漸舒展。
我微笑以對,男人小看女人,真是個好習慣,不是嗎?
我和白夜策馬進入山谷,谷口往來巡邏的楚王護衛見到白夜,急忙上前行禮,他陰沉着臉點了點頭,問:“陛下呢?”
一個領頭的侍衛恭敬的回答:“陛下正在帳中休息。”
他聽後道:“等會兒有我幾個親信來傳達消息,你直接放他們進來就好。”
“可是……陛下說除了白大人帶人進來外,不要放任何……”
白夜的臉色更加難看,直接截斷了那護衛的話:“這事我自會去和陛下說,你只管放人就是。”
顯然他在這些人中很有震懾力,經他一說,那護衛只能含糊的點頭稱是。
我笑看發生的一切,然後任白夜領到慕容昊帳前。
在帳外守着的太監發現我們走近,有些慌張的行禮:“娘娘、白大人,請容奴才通稟一聲。”
我不動聲色的點頭後,那太監一溜煙的進去,過了片刻才轉出,請我們入帳。
我入帳時,慕容昊正在主位上坐着,見到我們後勉強一笑:“雲兒、白卿,你們來得有些遲,路上沒出事吧?”
“陛下,臣妾一路有白大人照顧,並未發生什麼事情。”我笑着上前,靠在慕容昊身邊。
一股濃郁的脂粉味傳入鼻中,我只做不覺,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帳中用屏風隔出的內間,這個味道是司徒緋平日最喜歡用的,果然慕容昊把她也帶來了。
這很正常,如果此次剷除了秋家,司徒家當屬首功,慕容昊勢必要對他們更加青睞。而司徒緋自然不能被留在眼下兵荒馬亂的王宮,要是出了事,如何向司徒家交代?
“白卿,一切順利嗎?”
“託陛下和娘娘的洪福,都很順利。”
我似笑非笑的望着對答的兩人,全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連帶帳中氣氛也古怪起來。
想看看司徒緋和慕容昊到底有多親密,我故意從懷中掏出那份詔書,道:“對了,陛下,這是……”
結果慕容昊不等我說完就接了過去:“雲兒辛苦了,這事多虧你幫忙,要不然寡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說完,他仔細的檢查那份詔書,一直不太自然的神色也漸漸好轉。
“這是臣妾該做的。”我垂頭回答,同時瞥了眼立在一旁的白夜,他莫不作聲的站着,果然是個聰明人。
慕容昊徹底檢查了詔書後,終於放下心來,把它湊到燈上點燒。火苗蜿蜒着向上爬去,慕容昊卻只是呆楞的看着,火焰幾乎要燒到他手上。
“陛下,小心!”我驚呼,撲上去把着火的詔書從他手中打掉。
他卻毫無反應,半晌後,忽然一把抱住我,牢牢的、緊緊的,嘴中叨唸:“雲兒,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重新……”聲音越來越小,終至完全消失,那開始兩字沒能再次從他口中吐出。
我自他的臂腕間望見臉色越來越陰沉的白夜,想必摟着我的慕容昊也看到了那個司徒緋藏身的屏風吧。
我們真的能重新開始嗎?或者說我們有開始過嗎?
我溫柔的回摟住他:“好,臣妾都聽陛下的。”
慕容昊神色漸漸恢復平靜,稍微推開我,剛張嘴想說話,忽然帳外一個人挑簾步入帳中。
“大膽!沒有寡人的命令,誰準你進……”慕容昊的大喝戛然而止,他不能置信的望着門前的人,那樣子就像看見一隻豬用兩條腿走進來般的不可思議。
想着來人變成一隻豬,我掩嘴偷笑,相信以此人的能力就算變成豬也是最優雅的那隻,不過通常我喜歡把他想象成一隻奸詐狡猾的狐狸。
秋霽言孑然一身的立在門邊,帳中的燭火染紅了他的衣裳……不……那並非燭紅染紅,而是在他雪白的衣上盛開着鮮血的花朵,絕豔、妖嬈。
“哥,你來得好慢,大家都在等你了。”我輕聲抱怨。
“對不起,稍微有點麻煩。”他笑答,那樣惑人心魄的笑容,讓人覺得即使是陷阱,也跳得心甘情願。和白夜讓人恐懼到僵住的笑容不同,秋霽言的笑能迷惑人心,使人移不看眼。
相比之下,我果然更喜歡後者。
慕容昊吃驚的望着我和秋霽言對話,似乎明白了什麼,緊抓着我的手,大叫:“來人啊!來人啊!”
“陛下,臣在這裡聽候吩咐。”秋霽言恭敬的俯身施禮,但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那裡面只有對慕容昊的嘲諷。
“你爲什麼要出賣朕?”見叫不到人,慕容昊也意識到形勢險峻,他憤怒的拉扯着我向後靠,同時對白夜喊道:“白卿,快把秋霽言給我拿下。”
白夜卻只是站在那裡,望向慕容昊的目光充滿悲哀,澀聲道:“陛下,咱們輸了,請您放棄吧。”
“連你也……”慕容昊氣得手都開始顫抖。
我笑得更加甜美,白夜是聰明人,當在谷外被暗中跟隨而來的秋家高手包圍後,我問他想保全白家、還是向楚王盡忠時,他動搖了。
早就知道在他的信念裡,白家的存續永遠擺在第一位,沒有東西可以相提並論,於是他再如何厲害、精明,也變得有了弱點,可以被利用。
雍城的兵馬早等着司徒家軍隊入城,好來個甕裡捉鱉,爲此犧牲一個雷振又如何?而楚京的情況大體相同,有秋懷遠、秋懷仁坐鎮,又早有準備,司徒家如果還能成功,那秋家就真是氣數盡了。
“陛下不要擔心,我哥哥他不會對您……”
“住口!”勸說的話被慕容昊打斷,他一手緊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指着秋霽言厲聲道:“他根本不是你哥哥,我纔是你的親人,是楚國的王,你爲什麼要背叛我?”
秋霽言的笑容越發不屑,看向慕容昊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長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