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熙偉收到短信後,馬不停蹄地就趕了過來。他從出租車裡走下來,遠遠就看見街對面拐角的那家快餐店,店的外圍拉起了一圈警戒線,那正是夏雪舞打工的地方。
陶俞的短信很簡單,只是說明讓他來接夏雪舞回學校,雖然他被這條短信弄得一頭霧水,但在弄清楚原委之前,他還是先來到了現場,不過面對戒嚴的店面,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情況。
其實在收到短信的時候,汪熙偉剛巧就在法學院的女生宿舍樓下。雖說開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他始終還沒有見到夏雪舞。剛開學的時候,汪熙偉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學習上都有些忙碌,幾天之後才空閒下來。
今天是開學後的第一個週日,吃過飯後,汪熙偉躺在宿舍裡看書,其他的舍友都相約出去玩了,他不喜人多,留下來剛好落個清淨。
傍晚的涼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汪熙偉渾身一哆嗦,突然心裡覺得有些空蕩蕩的。他放下書,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圈,越發有些魂不守舍,於是索性鎖了門,走進了校園。
汪熙偉沿着石階小徑散步,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法學系,他暗暗一笑,決定乾脆去住宿區找夏雪舞。他走到宿舍樓,站在樓下徘徊了許久,索性大膽一回,就壯着膽子仰起頭,對着宿舍樓喊了幾聲‘夏雪舞’。
接着他注意到三樓有一扇窗戶打開了,有個女孩的身影向下望,他心裡一陣竊喜,連忙對着那個方向揮了揮手。
汪熙偉耐心地站在宿舍前一棵大樹下等着,可是過了一陣子之後,夏雪舞沒有出來,卻出現了另外一個女孩。
那女孩只穿着一件暴露的睡裙,臉上還有些濃妝未卸的痕跡,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身上隱隱透出一股酒氣。女孩一下樓就不住地嚷嚷起來,“誰找夏雪舞,誰找夏雪舞啊?”
“是我,請問她在嗎?”汪熙偉連忙向女孩走去,但對方身上的酒味又讓他忍不住和她了保持一定的距離。
女孩目不轉睛地盯着汪熙偉半響,就在後者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纔好奇地問道:“你就是夏雪舞的新男朋友嗎?”說話的時候,她刻意在‘新’字上加了一個重音。
這個惡意的玩笑讓汪熙偉很反感,他厭惡地皺了一下眉,沒有回答她,只是冷淡地反問道:“夏雪舞呢?”
“沒回來,誰知道上哪兒去了,自己的女朋友不看緊了還來問我。”見汪熙偉一副不愛理睬的樣子,那女孩也拉下臉,甩下這句話扭頭就要跌跌撞撞地上樓了。但汪熙偉動作比她更快,沒等她把話說完就轉過身走遠了,這下更是氣得女孩臉色發白,上樓的腳步聲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汪熙偉沒有得到夏雪舞的消息,心裡焦急起來,但沒走幾步他就收到了陶俞的短信。
快餐店的燈光雖亮,但路燈太昏暗了,汪熙偉只能看清店裡穿梭的人影,似乎有警察在忙着瞭解情況,也有剛剛接收完訊問的顧客匆匆向外走。
汪熙偉低下頭略一沉吟,然後穿過馬路,慢慢靠了過去。離得近了,他發現拐過街道在與警戒線有些距離的地方還有幾個人在好奇地圍觀,他們邊指指點點邊竊竊私語。汪熙偉若無其事地繞過他們,走近警戒線,但他剛一靠近,立刻就有人伸手攔住了他。
“裡面不能進。”攔住汪熙偉的人是站在警戒線裡面維持秩序的警察,看樣子是當地派出所派來的人。
汪熙偉點點頭,順從地向後退了幾步,但仍擡頭向裡面張望,他的這一舉動
引起了那位民警的不滿。
那個警察狠狠地瞪了汪熙偉一眼,然後煩躁地對他用力揮了揮手,示意他走遠些別妨礙他們辦案子。但汪熙偉只將注意力放到了店裡,希望能看見夏雪舞的身影,所以並沒有察覺到警察的動作。
“喂,”那位民警有些惱怒,他衝着汪熙偉喝道,“說你呢,走遠點……”
汪熙偉無奈,只得走遠了,他遠遠地在快餐店外面轉了幾圈,卻始終不見夏雪舞出來。
在外面等候的時候,他注意到救護車始終沒有出現,而這隻能說明兩個可能。一是根本就不是有人出事,可能是盜竊或是搶劫,不過這種事似乎沒必要由刑警來調查。二是那個出事的人已經不需要救護車了,如果是這樣,那就是命案,情況就複雜了。
大約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夏雪舞也走了出來,汪熙偉看見後,急忙迎了上去,“夏雪舞……”
“汪熙偉,你怎麼來了?”夏雪舞見到他,心裡雖然詫異,但臉上仍舊淡定。
汪熙偉見夏雪舞說話的時候,渾身散發出一股淡然的感覺,那正讓他所熟悉的。他微笑地看着夏雪舞,心裡一陣喜悅,“我不放心你啊……快餐店出命案了麼,是你發現的屍體?”
夏雪舞點點頭,她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汪熙偉是怎麼知道店裡發生了命案,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一股暖意慢慢地從手心曼延到她的心裡,那是從未有過的一種異樣感覺,
夏雪舞面對面地看着汪熙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嗯……不過幸虧是你發現的屍體,不然啊……”汪熙偉很欽佩夏雪舞身上那中一貫鎮定理智的性格,不禁開了個玩笑。
哪知女孩聽完這話後,臉色竟瞬間變了,她甩開汪熙偉的手,惱怒地白了他一眼,擡腿就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你很希望是‘她’嗎?要是想來看‘她’的話,抱歉,改天吧。”
“不是不是,我要找的就是你。”汪熙偉連忙追了上去,“從你一走出來我就知道是你,我只是想如果是‘她’一定會亂了陣腳的。”
夏雪舞扭過頭來,看着汪熙偉,心裡覺得他的直覺力很敏銳,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不僅遇事慌亂如麻,而且還會頃刻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別人處理。
見女孩停下了腳步,汪熙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還好是你面對了這件事,如果是‘她’啊,一定被嚇壞了。我說,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那我乾脆給你起個代號,不然稱呼起來容易混……”
汪熙偉說這番話的時候很得意,這並不是因爲他看穿了對方的秘密,而是在他看來掌握了這個秘密恰恰是增進兩人之間關係的紐帶,他因爲覺得自己可以和女孩共同推進而興奮不已。
然而夏雪舞卻不這樣認爲,她沒等汪熙偉把話說完就獨自橫穿過馬路,向斜對面的地鐵站走去,她的步子邁得很大,皮鞋踩在地上嘎登嘎登直響。
等後者回過神來後,發現女孩已經走進了地鐵站的入口,於是他立刻追了過去,邊跑邊喊道:“哎,夏雪舞,你等等我啊……”
直到坐在地鐵的車廂裡,夏雪舞仍舊鼓着臉頰,一言不發,汪熙偉不知所措地坐在對面的座椅上,時不時在偷偷打量女孩。這節車廂裡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乘客,整排的空座椅、漆黑的窗外、寂靜的四周以及因爲緊張氣氛而彷彿凝固的空氣都讓汪熙偉感到一絲壓抑,而女孩的
沉默更是讓他心裡一陣不安。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地鐵惡魔”的傳聞,想起了那具受害者血淋淋的屍體。那些恐怖的場面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徘徊,這時候車頂的燈管也跟着閃動起來,車廂裡忽明忽暗。
汪熙偉左右看了看,費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忽然耳畔傳來咚的一聲巨響,他心裡一驚,立刻站起來,一下子竄到夏雪舞那邊,和她坐在了同一排座椅上。
夏雪舞拾起不小心掉到地板上的揹包,拿出裡面的鐵質收納盒,仔細看看,發現沒有損壞後,才轉過頭陰沉着臉問道:“你幹嗎?”
“有地鐵惡魔,我……我保護你……”說話的時候,汪熙偉只是垂下頭,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女孩斜睨了汪熙偉一眼,眼神中有些鄙夷。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躲開,只是默默地坐着,由於燈光昏暗,她並沒有注意到後者怪異的舉動。
隨着地鐵的行駛,夏雪舞發現汪熙偉漸漸往她身邊靠攏,並伸出緊緊抓住了她的揹包帶。她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她仔細打量汪熙偉的臉龐,皺着眉看着他微微顫抖的睫毛,然後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抽出揹包帶,用自己的手掌緊緊地包裹住了對方因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指。
感受到了女孩指尖的溫暖,汪熙偉的情緒慢慢變得緩和,他的呼吸平穩下來,發顫的小腿也不再抖動了,表情安然,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地鐵到站後,汪熙偉跟在夏雪舞的身後走了出來,他低着頭,臉色慘白,身體似乎還在隱隱發抖,直到走到空曠的地方後纔好了一點。
夏雪舞轉過身,直直地看着,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關切,“難道……你有幽閉空間恐懼症?”
汪熙偉無力地點點頭,神情有些尷尬。
“既然知道自己有這種病,爲什麼還跟着我坐地鐵?”夏雪舞擰起眉,不解地問道,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竟自然而然地帶出一種責備的口氣。
汪熙偉勉強擡起頭,看着女孩輕輕道:“我說過了,地鐵裡不安全。現在還摸不透這個‘地鐵惡魔’的作案規律,也有可能他是因爲受到刺激而殺人,所以隨時都會犯案的。”
聽了他的話,女孩的神情變得有些發雜,訝異、懊悔與悵然輪番在她的臉上呈現,不過最終這些情緒還是都如同輕煙一般倏地消失了。
夏雪舞輕輕嘆了口氣,忽而又微微一笑,笑容裡顯出幾分冷漠,語氣也變得不以爲然,“原來你那麼關心‘她’啊……”
這話讓汪熙偉沒來由一陣惱怒,他突然上前,搶白一句道:“我是關心你啊,不錯,你是叛逆,瞧不起軟弱的人。但不論你有多麼堅強,骨子裡也終究是個女孩子。”
夏雪舞似乎是吃了一驚,站在原地半天沒吭聲。有些女權主義的她十分重視自己的存在感,平時最討厭別人說出在性別上有不同待遇的話來,但此刻她卻只感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尤其是“關心”那兩個字更讓她不明所以地一陣悸動。
女孩的沉默不語讓汪熙偉頓時失去了主張,他掏出白手絹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吞吞吐吐地道:“對不起……其實我的意思是……嗯……希望你凡事不要太逞強……”
“我知道了……”夏雪舞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太晚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哦,好……”汪熙偉呆呆地跟着夏雪舞向學校的方向走去,女孩突然的溫存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她微紅的臉頰,心跳開始加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