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葉鬆開手時, 柯鬆連忙推開周葉,滾到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
周葉躺在柯鬆的身旁, 面如死灰的看着天花板, 問她, “柯鬆, 我不甘心, 爲什麼他不跟我在一起,是男是女就那麼重要嗎?”
柯鬆被周葉掐的說不出話來,她坐起來, 大聲的咳嗽。
周葉只沉默了一會兒,就開始失聲痛哭, 那聲音讓柯鬆想起了四年前, 周葉一個人躲在醫院的儲藏間裡, 用偷來的水果刀一下一下的划着自己的大腿。
柯鬆突然有點自責,爲什麼她當時要救周葉, 爲什麼她要讓周葉痛苦的活下去。
周葉把手握成拳頭,狠狠的砸着自己的心臟,“柯鬆,我的心好疼,我受不了了, 我的心臟快要爆炸了。”
柯鬆跪到周葉旁邊, 看到他絕望的樣子, 哭着對他說:“周葉, 放棄吧, 我求求你,你放棄吧。”
周葉苦笑了一聲, “我要怎麼放棄,只要我活着就放棄不了,柯鬆,我不想再逼他了,我不想再拿死逼他了,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就想讓他和我在一起,我不想看到他和別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想到他結婚生子的樣子,我就想殺了他。”
柯鬆的眼淚流得越來越兇,她對蘇遠又何嘗不是。
周葉起身抱住柯鬆,渾身顫抖的說:“柯鬆,我愛他,我真的好愛他,從小到大,我的生命裡就只有他一個人,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喜歡他了,一直到現在,我不能沒有他,我也不想像個女人一樣每天和他鬧,可是我做不到,我放不了手。”
柯鬆用肩膀環住周葉,問他,“你想怎麼做?”
周葉說:“我去找他,我再逼他一回,我逼他一輩子,叔叔阿姨很疼我的,我去求叔叔阿姨,讓他們跟沈暮說,沈暮很聽叔叔阿姨的話,沈暮一定會和我在一起的。”
說完,周葉就推開柯鬆,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跑出了柯鬆家。
柯鬆想站起來追,可是身上沒力氣,只能癱坐在地上,着急的看着滿屋的狼藉。
突然,柯鬆在一堆碎玻璃裡看到了周葉的手機,柯鬆連忙爬過去,地上都是碎玻璃,柯鬆每爬一步,手就鑽心的疼。
等拿起周葉的手機時,柯鬆的手已經血肉模糊了。
柯鬆的心跳很快,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撥通了沈暮的號碼。
沈暮很快的接通了電話,“喂,小葉,你還好嗎?”
柯鬆說:“沈暮,周葉去找你了,他開車走的,我怕他出事想去追他,可是已經追不上了。”
沈暮沉默了一下,對柯鬆說:“你不用管了,我派人去接小葉。”
沈暮想掛電話,柯鬆搶着問了一句,“沈暮,你愛周葉嗎?”
沈暮沉默了許久,才輕輕的說了一句,“愛。”
柯鬆心中大喜,她聲音顫抖的問,“那你能和他在一起嗎?”
沈暮嘆了口氣,靜靜的說:“不能。”
然後,沈暮就掛斷了電話,柯鬆看着手裡的電話,不知如何是好。
柯鬆感覺很累,一晚上的疲乏在一瞬間襲來,她擡頭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鐘,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柯鬆費力的站起身,走到沙發旁,身體不受控制的倒在了沙發上。
客廳的燈很亮,柯鬆可以清晰的看到掛在牆上的遺像,她的媽媽和弟弟正微笑的看着她,好像是要告訴她不要難過。
柯鬆把身體蜷縮在一起,聲音微弱的說:“對不起,媽,對不起,柯柏。”
“我愛蘇遠。”
-------
柯鬆睡着了,在夢裡,她夢到了許多人和許多事。
她夢到了媽媽和弟弟,她們一家人在吃着飯,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蘇遠來了。
蘇遠身上穿着她買的那件白襯衫,笑着坐在了她的身旁,禮貌的和她的媽媽和弟弟問好。
然後,柯鬆夢到了周葉,她和周葉在英國的街頭給沈暮挑禮物,柯鬆堅持要買貴的那個,周葉卻堅持要買看起來最奇怪的那個。
柯鬆的夢像在拍電影一樣,鏡頭轉來轉去的,最後定格在發生火災那天,她沒有和蘇遠去露營,她站在家門口,看着屋子裡漸漸旺盛的火焰,不知如何是好。
她回過身,發現周葉和蘇遠都站在她身後。
周葉說:“柯鬆,走進去,和你的家人一起去死。”
蘇遠說:“柯鬆,來我的身邊,我帶你一起去活。”
柯鬆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她的頭越來越疼,直到整個城市都被大火燒成了廢墟,她才從疼痛中緩解過來。
然後,所有的人都沒了,時間停止,空氣不再流動,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孤獨的生活,然後孤獨的死去。
-------
柯鬆醒來的時候,全身都是冷汗,她跑到窗子前,看到了正午耀眼的陽光以及小區裡三三兩兩的行人,柯鬆輕輕鬆了一口氣,幸虧那些孤獨與痛苦都是一場夢。
柯鬆走到廚房,想拿瓶水喝,可是打開冰箱以後,柯鬆才發現她的冰箱裡裝滿了吃的。
這些吃的應該是秦治朗裝進去的,柯鬆皺了一下眉頭,秦治朗怎麼會有她家的鑰匙?
柯鬆翻了一下,拿出一袋麪包,打開包裝吃了起來,自從她不再吃藥以後,她的厭食也稍微好了一點。
麪包很乾,柯鬆拿出一瓶水,打開了瓶蓋,一口氣喝光了半瓶水。
吃完之後,柯鬆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她的手被碎玻璃扎破了,一接觸到水就鑽心的疼。
柯鬆疼的受不了,急忙跑到客廳,從抽屜裡拿出醫藥箱,把手包紮了起來。
看着纏滿紗布的雙手,柯鬆奇怪的想,爲什麼她最近越來越怕疼了?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以前她每天陪着周葉自殘都不會感覺疼。
櫃子的上邊有一個鏡子,柯鬆擡起頭看着鏡子裡紅腫的臉,突然想起了周葉,周葉現在應該在沈暮身邊吧?沈暮已經承認了他愛周葉,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沈暮堅持不和周葉在一起呢?
越想頭越疼,柯鬆深吸了一口氣,回到客廳,看着滿屋的狼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又得請人重新裝修了。
柯鬆走到沙發旁,撿起了周葉的電話,撥通了沈暮的手機。
手機響了很多聲都沒有人接,柯鬆掛斷電話,又撥了一遍。
這回電話接通了,“喂?”
沈暮的聲音很沙啞,柯鬆愣了一下,問他,“周葉怎麼樣了?”
“小葉出車禍了,現在在重症監護室,你過來一趟吧,醫生說他可能……。”沈暮的聲音很疲憊,帶着一絲絲的慌亂,話沒有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柯鬆心裡一驚,手上的手機掉到了地上。
周葉出事了。
柯鬆連鞋的沒有換,穿着拖鞋就往外跑,電梯怎麼都按不來,柯鬆只能去跑樓梯,她家住在五樓,爬樓梯還快一點。
柯鬆推開大門的時候撞了一個人,她被撞的跌坐在地上。地面很硬,可是柯鬆根本感覺不到疼,她站起來,繼續往小區大門的方向跑。
那個人拽住她,着急的問:“柯鬆,你沒事吧?”
柯鬆這纔看清楚那個人是秦治朗,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對秦治朗說:“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周葉出事了,我得去醫院。”
秦治朗點點頭,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老孫,你趕快到咖啡館來接我,五分鐘以內必須趕到。”
掛上電話以後,秦治朗拉住柯鬆的手,對她說:“來,你跟我到小區門口等着,我保證用最快的速度把你送到醫院。”
柯鬆點點頭,茫然的牽着秦治朗的手。
車來的很快,秦治朗把柯鬆推進了車裡,自己也跟着進去了。
司機問秦治朗,“少爺,去哪家醫院?”
柯鬆說:“市中心醫院。”
司機知道事情緊迫把車開的很快,可是柯鬆還是着急,她不斷的催促司機,“麻煩能快點嗎?”
司機說:“小姐,這已經夠快的了,這條路上車多,開快了容易出事。”
秦治朗握住柯鬆的手,安慰她說:“你彆着急,馬上就到了。”
柯鬆點點頭,緊緊的握住了秦治朗的手,現在這個時候,柯鬆需要一個能讓她心安的人。
柯鬆的心很慌,她怕周葉真的會死,以前周葉自殺過很多次,柯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周葉陪了她這麼多年,在柯鬆的心裡已經把周葉當成親人了,她已經失去過兩個親人了,不能再失去周葉了。
秦治朗把柯鬆抱到懷裡,“你先穩定一下情緒,萬一事情有轉機呢。”
柯鬆把臉埋在秦治朗的懷裡,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柯鬆現在無比的想念蘇遠,爲什麼每次在她最害怕的時候,蘇遠都不在她的身邊,爲什麼每次她難過的時候,蘇遠都不知道。
車很快到了醫院,柯鬆還沒等車停穩就着急的打開了車門,向醫院裡跑去。
柯鬆剛跑進大廳,就看到了宋城,宋城的樣子很疲憊,身上的白大褂沾滿了紅色的血液。
宋城是特意在這等柯鬆的,他是周葉的主刀醫生,剛下手術檯,衣服上的血還沒幹透就跑到大廳裡來接柯鬆。
柯鬆抓住宋城的胳膊,問他,“周葉怎麼樣了?”
宋城說:“還活着。”
柯鬆鬆了一口氣。
宋城扶住柯鬆,對她說:“你做好準備,周葉的情況很不好,隨時有可能停止呼吸,我們已經在盡力搶救了,只要挺過三天的危險期,周葉的命就能保住。”
柯鬆擡起頭,問宋城,“周葉挺過危險期的機率有多大?”
宋城猶豫了一下,決定對柯鬆說實話,“百分之四十,而且就算他挺了過來,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機率會成爲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