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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得到,叫得見,走來累斷大腿筋。從文田仁家出來,到溝那邊的包天武家,看上去一個縱鵬就能飛過去,走來卻上也九拐十八彎,下也九拐十八彎,走得你腰痠腿疼。?
“惲老師,如果從那山頂拴根繩子到這山頂上,順着繩子滑過來,既快又省力,多美!張家界武陵源就有很多這樣的滑繩,給遊人翻山越嶺,多愜意。”?
“呵呵,齊老師,你倒是絕對聰明,鬼點子恁多,實是塊當工程師科學家的寶料,非常遺憾的是用錯了地方,簡直是人類文明和進步的不幸。”她突又尖酸得使人掉淚。?
他擦擦臉跟她跨進包天武家。比起文田仁家,好得多了,他的親弟弟,參軍在外混得不錯,時常接濟這位窮哥,結果成了村裡的富裕之家。?
屋裡一位七旬的白髮老太正帶着五六歲的孫子淘米。?
“老奶奶,您好。”惲湘萍老師像親孫女一樣甜甜地叫了一聲,老人家耳背,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那小孩睜着大大的眼睛搖扯她奶奶。?
“咽,你們找誰?”老奶奶聲音很顫。?
齊益民老師扯着大嗓子滾雷般說明來意,惲湘萍老師聽着竟也撲噗笑了。?
老奶奶聽力差,視力弱,但行動倒非常輕捷,爬山越嶺磨練了一身硬朗的身子骨,一二十分鐘就把包天武叫回來了。?
齊益民老師一支菸遞過去切入正題:“包叔,怎麼不見包剛同學報名上學?”?
他爲包天武點燃,包天武一個勁地說擔待不起。?
“這小傢伙,確實不爭氣,錢爲他準備了,催他幾次都不肯上學,真氣煞人。”?
齊益民老師心裡格登響了一下,和惲湘萍老師對望了一眼,一種悔痛隱隱發作。現在想來好不傷心,由於自己的消沉,憤世厭教,引起班上學生普遍厭學。優生反感,中等的茫茫然不知所措,差生逃學,頑皮的帶頭違紀,誠實的不與老師配合。?
“學生不想學習,這是我們老師的過錯。”齊益民老師坦誠表示歉意。?
“可不能怪老師,誰不想把書教好?哪個老師都想把自己的全部知識灌輸給學生。只能怪那不爭氣的崽仔。”不知內情的包天武自責。?
“上期我就是,”齊益民老師在心裡想,“雖不想教壞,但也無教好的打算。”此時他真正感到問題的嚴重,臉色都陰沉下去,真是愧對莘莘學子及父老鄉親。?
“包叔,”惲湘萍老師及時地把兩個男人拔拉開來,“你勤勞地爭錢供子女上學並督促子女學習,確實挺辛苦,我們做老師的衷心感謝。現在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心願:使包剛同學繼續走進教室上學唸書。他不想讀逃學厭學,非得找他來,把他心中的疙疙瘩瘩解開,拋卻他的包袱,豎起他求學的旗,揚起他理想的帆。您說還有別的方法嗎?”王婆賣瓜,自擂自誇,如今老師做留生,也像打廣告一樣說得悅耳動聽。?
“聽老師的,聽老師的。”包天武連連應喏。?
“包叔,其實包剛是個好孩子,有很多優點,聰明膽大,喜歡動手,善於和同學交朋友。唯一的不足是有點貪玩。”他們一唱一和地賣廣告。?
齊益民老師想,這交得起學費的學生可一定不能讓他輟學,他暗罵了自己一句:“死不悔改的勢利小人!”?
“惲老師,齊老師,”包剛揹着半籃柴回來,見到兩位老師感到驚奇。他是班上少有的幾個見老師就喊的同學之一,接着腆紅着臉站在一旁摳指甲。?
“包剛,過來坐,吃瓜子。喝酒嗎?”?
包剛笑笑搖頭,臉更紅了。?
“包剛,過來,怎麼在家裡拘束起來?”齊益民老師扯住包剛衣袖,“昨天望着你來報名,相信你一定會來的,現在能否告訴老師怎麼沒去?”?
“不想讀。”?
“包剛,你能敢想敢做,值得讚許,也是我們希望和相信你會去讀書的原因。我們也是衝着這一點來的。”一句話,師生間的距離拉得很近很近,包剛睜着一雙渴望信賴的眼睛。?
“我們分析一下,不讀書有什麼害處和好處,看看你的想法和做法行得通不?”從細微處着手,齊益民老師接着指明不讀書的諸多害處,侃侃而談,包天武和包剛頻頻點頭。?
“讀書如此重要,包剛,你能說不讀書有什麼好?”?
包剛低下了頭:“齊老師,我也知道不讀書沒什麼好處,但……”他擡頭望着老師,欲言又止。?
“對啦,我想你不讀書對你自己,對家裡對社會一點好處也沒有。你說吧,有問題我們共同探討,有困難我們共同解決,不要顧慮。”齊益民老師親切地鼓勵。?
“說吧。”惲湘萍老師望着齊益民老師沉思默想,“這個人讓人不可思議?”十萬個爲什麼在她腦海中翻滾。?
“上課時,我的注意力總集中不到聽講看書上,都是想着上課前玩得好高興,或者想着下課後又該如何玩,慢慢地你想聽也聽不懂了。”?
“這麼說,你完全知道自己的不足,並且想努力改掉,可現在你是怎樣改的呢?——不讀書了,這確可根除那不良習慣,結果呢?包剛同學,你是聰明的,我們來比喻一下,你和許多人約好走路上城裡,在半路上,有個耍猴子的很有趣,你看了幾分鐘,結果發現別人走遠了,可你就乾脆停在半路上,這行嗎?”?
“不行。”?
“那你該怎麼辦?”?
“跑步追上去?”?
“對,對。”大家都說對。?
“你學到中途,由於開小差落後了一點,就停下不前進了。是不是跟剛纔進城一樣,這樣做不行,應該迎頭趕上去。”?
包剛點點頭。?
齊益民老師在心裡想,勸學的目的達到了。?
“有兩個人種了兩棵樹,這兩棵樹很好地長到丈許高,就在這節骨眼上,起了蟲,滿樹都是,葉兒快啃光了,爲了滅蟲,兩人採取了相反的態度,第一個人把樹砍倒,曬乾,一把火燒了,滅蟲可謂徹底,蟲爺蟲崽蟲孫蟲卵統統燒掉了。”大家都笑了。?
“傻瓜,十足的傻瓜。”包天武點燃香菸,“另一個呢?”?
“這個人很聰明,他買來殺蟲劑,把蟲全殺死,又給樹施肥,使其恢復健康茁壯成長,不幾年就長成一棵高大的樹,成了棟樑之材。”?
“對,應該這樣,應該這樣。”大家附和。?
包剛閃爍着晶瑩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齊益民老師。?
“包剛,因爲開了點小差,你想改正,可你用一種不上學的辦法,不是像第一位種樹的人一樣嗎?現在你明白不對,而要像第二位種樹人一樣,樹要種下去,蟲要殺死。因此你要選擇好正確的辦法,就是書要讀,學要上,小毛病要改,是不是?”?
包剛點頭稱是,爾後臉上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老師相信你,你更要有信心,有恆心和毅力。明天就來。”?
臨走,包天武硬是每人打發十個煮熟的雞蛋,一小口袋的豆子花生,把純樸的感激之情深埋其中。?
“你真有兩下子。”出得門來,惲湘萍老師嗑着瓜子,興奮地說。?
“這麼說,你喜歡上了我。”齊益民老師也高興得忘乎所以。真的,如同看到自己辛勤的勞動有了美好的收穫一樣開心。?
“看我打爛你的臭嘴。”一粒花生米飛到了他的臉上。?
這天,齊益民老師和惲湘萍老師馬不停蹄地做了十來位同學的家訪,這些人都處在想讀和不太想讀的十字路口。令人高興的是都做通了,沒有一個不來。做爲獎賞,他們所有的口袋都裝得滿滿的,田新家的大娘還硬給他們每人一個小袋子,各種各樣的豆子裝在裡面,走起路來沙沙作響,也盛滿了歡樂純情感激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