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出身奴隸,從軍以來歷經戰陣少有敗績,幾乎參與了漢趙滅亡西晉的所有戰役,既參與過聚殲東海王集團的戰役,也參加過攻破洛陽的戰役。
憑藉其卓越的軍事天賦,使他很快就成爲漢趙最炙手可熱的大將。
當漢趙滅亡之後,他又搖身一晃,成爲威震天下的中原霸主。
誰也不能否認,襄國的發展壯大少不了石勒的精明強幹,可即便如此爲了對付祖逖,他仍然調集了十萬大軍,將彭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石勒騎在馬上遠遠望着城牆上那個挺拔的身影,忽然問道:“江東援兵依舊龜縮不前?”
“戴淵、王舒紛紛止步於淮河一線,再不敢前行一步,石虎將軍已攻入下邳、彭城兩郡。”
石勒嘴角露出一絲不屑道:“孟孫,看到沒有?這就是晉人的德行,當年八個諸侯王爲了一己之慾,罔顧朝廷利益,大肆作亂北方,要不然某怎會有機會入主中原?而今江左朝廷仍然爲了一己之私,竟然要拋棄對大晉忠心耿耿的祖士稚。”
“我真替祖逖感到不值,他這一生至公至忠,爲了晉室一直衝殺在第一線,沒想到最終卻落了個這等下場。”
張賓亦唏噓道:“祖士稚乃萬人敵,又善用兵,此次被我大軍團團包圍在彭城,實非戰之罪,乃實力不濟也!”
“哈哈哈,這一切都有賴孟孫先生籌謀劃策,我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不過眼下還不能大意,某將親自督陣,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拿下彭城。時間長了怕有變故,一旦有援軍趕到,勝負就難以預料了。”
張賓微微搖頭道:“祖士稚文武兼備,若擁大軍而來,我等自當退避三舍與之周旋。如今他坐困孤城,正可一戰成擒。再者,遼東遠征草原,江左欲行借刀殺人之計,哪裡會有什麼援軍?”
彭城內,剛剛視察完城牆防務的祖逖身心疲憊,面色嚴峻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當前形勢危急,但援軍卻遲遲不見蹤影。
“兄長,爲何朝廷遲遲不發援兵?按說淮陰戴淵、盱眙王舒距彭城吧並不遠?他們就是爬也該爬來了,爲何至今杳無蹤跡?”
看着焦躁不安的祖該,祖逖苦笑了一下道:“你還沒看明白嗎?哪裡有什麼援軍?”
“什麼?!爲什麼啊?去年兄長不是已跟天子和解了嗎?天子還冊封兄長爲縣侯,怎麼一眨眼朝廷又翻臉不認人?”祖該滿臉震驚,他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或許天子想救你我兄弟,但掌握朝廷大權的琅琊王氏可就不一定了。王敦一向忌憚某與衛直元,他怎麼可能會放棄眼前機會?”
“那那遼東呢?在徐州東部沿海不是還有不少遼東駐軍嗎?他們應該不會眼睜睜看着兄長歿於彭城。”
提起遼東祖逖不由又想起衛朔,後來其逐漸疏遠遼東純粹是道不同不相與謀。這些年來他已看得分明,未來只要遼東得勢必然是要取代晉室。而作爲晉室忠臣,這是祖逖絕不能容忍發生的事。
祖逖苦笑道:“遼東?呵呵,若衛直元還在薊城,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而眼下其遠征塞外,坐鎮薊城的遼東高層,怎麼可能會願意救一個未來的敵人?”
“像曹嶷、李矩和某這樣的割據勢力,當遼東勢弱時或許會拉攏我等壯大聲勢。而今遼東已有了統一天下的實力,某就城了遼東統一道路的絆腳石。”
聽了兄長的話,祖該臉色發白,他終於搞清楚了祖家的處境。作爲晉室忠臣,江左上下對祖逖猜疑甚深,卻又因此而不容於遼東。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兄弟早已得罪了遼東與江左。”祖該一臉慘然,喃喃自語。
祖逖正要說幾句安慰一下祖該,不料突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頓時臉色大變高叫道:“不好,胡虜攻城了!”
說着祖逖抓起大刀疾步走向城牆,向外一望就見城下一陣鼓響,旗門開處,石勒一副戎裝,帶着大批心腹將領出現在城下。
石勒神情嚴肅勸道:“祖將軍,爾已被某十萬大軍團團圍住,可謂是插翅難飛。勒敬你是個豪傑,不忍刀斧加身,你若立即獻城投降,我可保你性命無憂。”
“哼!逖乃晉室忠臣,豈可降爾等胡虜蠻夷!”
祖逖雖明知自己已生機斷絕,但仍沒有一絲投降的念頭。面對來勢洶洶的胡虜,祖逖怡然不懼,從容不迫地指揮守軍擺好陣勢,打算與胡虜決一死戰。
這時祖逖帳下一偏將忍不住勸道:“主公,而今胡虜勢大,不如尋機撤退吧!”
祖逖愴然一笑:“爾等以爲還有退路可走嗎?城外足足有十萬胡虜,其中光是騎兵就有數萬之多。只要我等一離開彭城,胡騎就會兇惡地撲上來,將我等撕成碎片。自古忠臣遇險逢難,寧可戰死殉國,也斷無投降敵人者!”
“而今我等坐困孤城,萬望衆將士與某同心協力,與胡虜決一死戰!敢後退一步者,殺!”
“諾!”城內守軍多是祖逖心腹,既然主將做好了戰死殉國的打算,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戰事進行得相當慘烈,數萬襄國精銳圍着彭城攻打不休,城牆四處紛紛告急。祖逖帶着親衛不斷增援各方,竭盡全力將胡虜擋在城牆下。
這場大戰從早上一直打到下午,祖逖連同守軍將士與胡虜廝殺了整整一天,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但是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抱怨、退縮,反而憑藉意志殺傷了大量敵人,數次將胡虜趕下城牆。
祖逖自永嘉年間見過洛陽慘劇之後,就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將胡虜趕出中原,爲此他不惜與司馬睿翻臉也要北伐徐州,也因此而埋下今日之禍根。
但其從未對此後悔過,若是再給他一次選擇,祖逖仍然會毫無猶豫地選擇北伐,即便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北伐中原、驅除胡虜是祖逖爲之奮鬥的理想,而今壯志未酬身將死,他心中除了一絲解脫外,並未有任何遺憾。
因爲祖逖知道即便他死了,仍然會有衛朔、李矩、邵續等人繼續扛着驅胡的大旗奮鬥到底。他相信總有一天,胡虜終將會被消滅,天下百姓再也不會受到胡虜戕害。
飢餓疲憊的彭城守軍將士與野蠻胡人展開了生死血戰,戰鬥幾乎不能用戰鬥來形容,那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撕咬和搏殺。敵我雙方從早晨,戰至中午,再從中午,又戰至下午,最終一直戰鬥到日暮。
在祖逖站在城頭上浴血奮戰時,王舒、戴淵、蘇峻就那麼遠遠地看着,看着
看着祖逖的士兵一個一個倒下,到了最後守軍不但弓弦全部被拉斷,箭矢也全部用完。
危急關頭,又有人勸說祖逖突圍以保存有用之身。不料祖逖手按寶劍,揚天長嘆:“今天正是某盡忠報國之日,怎能拋下兄弟獨自突圍?從古至今良將受命之時,都是有進無退。而今由於援軍遲遲未到,使我軍深陷死地,我祖逖身爲朝廷大臣,以身徇國,不亦可乎!”
祖逖深知絕無倖免之理,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敵人,他長刀一指吼道:“殺胡!”
將軍吼罷,揮刀西指,率領最後的親衛與胡虜做孤注一擲之戰!將軍的身影漸漸湮沒在數也數不清的胡虜中間,突然間天空大雨傾盆,彷彿都在爲將軍哭泣送別。整個彭城守軍無有一人降第,最終全部戰死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