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朔的到來固然改變了一些人原有命運,但於大勢卻無大影響。北方形勢依舊沿着固有道路演變,當初苟晞因晉懷帝拒絕遷都倉垣而離開洛陽之後,即引兵退保譙國山桑縣城。
不久匈奴大軍攻破了洛陽,俘擄晉懷帝,豫章王司馬端與和鬱等部分逃出洛陽投奔苟晞。苟晞原本出身寒微,而今卻突然得到了當初魏武曹操那樣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機會。驟然得志,苟晞不免有些驕傲自滿。
苟晞不但效仿王浚私自立司馬端爲皇太子,還脅迫司馬端任命他爲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等官職,在山桑縣建立了行臺與關中、幽州三處小朝廷爭權奪利。再加上苟晞自敗於曹嶷後漸漸耽於享樂,而今倒行逆施更是激起了不少世家官員的反對。
在此關鍵時刻,石勒突然發兵攻取了陳留滅了王贊,王贊乃晉陳留內史,是苟晞最重要的一個盟友,不料竟被石勒所滅。石勒消滅了王贊後,並沒有停下擴張的腳步,他在張賓的建議下,奔襲百里一舉攻破了蒙城,將苟晞也擒於馬下。
石勒一戰消滅了兩個晉地方割據勢力,聲威頓時大震,也將自身的勢力擴張到兗州大部分地區,進而威脅到西面屯居在司州汲郡的王彌。
苟晞被石勒所捕獲後,並沒有殺掉對方,反而任命其爲左司馬。只是石勒沒有料到,一個多月後,苟晞竟然野心勃勃與王贊合謀,妄想殺掉石勒進而吞併其部族,結果事泄反被石勒殺死。
自此橫行中原多年,曾殺得汲桑、石勒等鬼哭狼嚎的晉名將苟晞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滅了苟晞之後,兗豫兩州再無任何可抵抗石勒的勢力,石勒終於騰出手來專心致志得對付司州的王彌。而且這個時候,石勒在張賓的輔佐下,已經脫離了一般盜匪行徑,開始懂得安撫流民,恢復生產。
因爲攻打兗州各地過於容易,使得諸將包括石勒本人都對張賓之前提到的立足北方的戰略產生了懷疑。夔安、刁膺等心腹,反而紛紛勸他放棄襄國,立足與兗豫兩州,等打敗了王彌、李矩等司州割據勢力,就可盡得中原兗豫司三州之地,不比河北冀州差多少。
石勒也因此猶豫起來,關鍵時刻還是張賓指出了南下戰略的弱點,“將軍攻陷帝都,囚執天子,殺害王侯,妻略妃主,實乃晉之大仇,不殺不足以贖將軍之罪!兗豫近江漢、江淮,司州西鄰關中,四周皆晉之藩王!”
“若將軍據此地,彼豈不復大軍伐之乎!再者,江漢水道密佈,不利騎兵縱橫,且氣候炎熱多雨,對我北方士卒多有侵害,故不宜於此營建根基。鄴有三臺之固,西接平陽,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勢,宜北徙據之。伐叛懷服,河朔既定,莫有處將軍之右者。”
石勒聞言稱善,更加堅定了立足襄國、鄴城的決心。話說自石勒擒獲了苟晞後,王彌日益驚懼,生怕石勒將兵鋒對準他,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決定先下手爲強。可王彌有沒有正面擊敗石勒的信心,因此決定先寫信恭賀石勒,以麻痹對方。
王彌寫信給石勒,說:“明公擒獲苟晞卻赦免他,真是太神奇了!讓苟晞和我在明公左右效力,天下不足爲慮。”
石勒多聰明他一眼就看出王彌的用意是麻痹自己,於是將信件交給張賓看。張賓看後輕蔑一笑道:“王公位重而言卑,其意欲圖將軍也!”
“孟孫何以教我?”自任命張賓爲自己的謀主後,石勒對他是日益倚重,任何大事必先與張賓商議之後才施行,這次也不例外。
“觀王公有青州之心,桑梓本邦,固人情之所樂,明公獨無幷州之思乎?王公遲迴未發者,懼明公踵其後,已有規明公之志,但未獲便爾。今不圖之,恐曹嶷復至,共爲羽翼,後雖欲悔,何所及邪!徐邈既去,軍勢稍弱,觀其控御之懷猶盛,可誘而滅之!”
張賓勸石勒必須迅速剷除王彌,可以先引誘他,然後再加以消滅。石勒接受了他的建議。
當時,王彌軍與司州乞活軍首領劉瑞相持,形勢相當危急。不過,此時石勒也不輕鬆,正全力清剿陳留乞活軍大帥陳午。在這個關鍵時刻,王彌竟然寫信向石勒求援,石勒本不想答應。
但張賓卻眼珠子一轉勸道:“明公常擔心沒有機會算計王彌,如今是天賜良機啊!這是王彌親自把機會交到我們手中。陳午乃小賊,有什麼威脅?王彌可是人傑,一定會成爲我們的禍害!”
石勒欣然聽從了張賓的建議,親自率軍支援王彌,擊敗司州乞活軍並斬殺了劉瑞。王彌得知石勒來援,很是高興,竟然認爲石勒是可靠的盟友,不再懷疑他。
過了數日,石勒以慶功名義請王彌赴宴,王彌不顧部屬勸阻,貿然前往。席間,石勒突然發伏兵擊殺王彌,隨後又兼併其部衆。
事後石勒表奏漢國皇帝劉聰,稱王彌系因叛逆被殺。劉聰雖然生氣,但也拿羽翼豐滿的石勒無可奈何,只得下詔書斥責幾句而已,然後又不得不加封石勒爲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領幷州刺史。
石勒見詔,心下稍安,其實他也不願現在就與劉聰鬧翻,好在一切都如張賓所料。接到詔書後,立即派人上表稱謝,還將之前王彌約曹嶷之書與圖己之情,具表劉聰,這下劉聰更加無話可說了。
掃滅了王彌後,石勒徹底開始大肆攻掠豫州諸近縣,向南甚至威脅到荊州、揚州兩地。迫於石勒的兵威,兩地晉軍竟然不敢與之對敵,江東司馬睿也是一日三驚。
自掃滅了王彌後,在名義上石勒雖爲匈奴漢國之臣,實際上他已在獨立行動了,並在中原徹底站穩了腳跟。
誰也沒有料到,在短短的一個多月內,石勒相繼消滅了西晉在中原最後的一支力量苟晞部,旋又剷除漢軍在中原地區的主要對手王彌部,遂乘勝南下,於十月率兵攻掠晉豫州諸郡,兵臨長江而還,屯於葛陂,威震江南。
平定了豫州後,石勒依張賓計策,立即勒兵北返,只留下侄兒石虎率少數兵力威懾江東。當時中原各地連造胡禍天災,早就變得赤地千里,人煙荒蕪。爲了躊躇大軍糧食,張賓建議石勒剿滅沿途遇到的豪強塢堡,收編各地塢主的人馬以及糧草。
石勒率大軍北返途中,沿路攻破了大量塢堡,果然如張賓所言得到了急需的糧草。如今石勒可謂是志得意滿,不但剿滅了心腹之患,還得到了大批糧餉,唯有可惜的是鄴城卻被劉琨派遣的侄兒劉演所佔。
於是石勒率大軍長驅至鄴,攻北中郎將劉演於三臺。劉演首戰失利,部將臨深、牟穆等率衆數萬人降於勒。幸好鄴城守衛猶固,劉演退守及時。石勒見大軍一時難於攻下鄴城,只能徒耗兵力,不得不聽從張賓的建議北上襄國。
石勒進據襄國,以爲據點。張賓又說:“今我都此,劉越石、王彭祖深所忌也,恐及吾城池未固,資儲未廣,送死於我。聞廣平諸縣秋稼大成,可分遣諸將收掠野谷。遣使平陽,陳宜鎮此之意。”
石勒聞言大喜,命麾下諸將攻掠附近冀州郡縣壁壘,徵集糧食物資送於襄國。並上表於漢帝劉聰,劉聰得報後加封石勒都督冀、幽、並、營四州諸軍事、冀州牧、上黨郡公。
從此,石勒稱雄襄國,改變以往流動作戰方式,開始建立自己的根據地,爲爭霸天下、建立後趙政權奠定了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