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二 日月宗事件(五十三)
甚至,任自在自己也不能這樣想。
任玄御一聽說登仙路的存在,就開始着手準備離開,他迅速將明光盞轉送給任自在,就是爲了安心。
也是爲了,在自己離開時能更加無牽無掛。
任自在不能挽留他,他一直都知道任玄御爲什麼那麼急着走。
雖然任玄御不是爲了他,但也與他有些關係。
林惜月不知內情,便沒有了那些顧慮。
她滿腹疑惑,只想解惑:“總該有個理由吧?”
“這話實在難以啓齒。”
林惜月也實在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話竟然會從任自在的嘴巴里吐出來?
任自在道:“我怕,說完你不信。”
林惜月搖搖頭:“你說吧。”
雖然沒有直接回答是否相信,但至少她現在對任自在說的那句話搖頭了。
任自在苦笑,看來,他現在也只能靠說有意思的事情來挽回她的興趣了?
如果那也能算是有意思的事情。
“他想去仙界,找到能復活我母親的方法。”任自在道。
這就是任玄御爲什麼非得及早離開的緣故。
他已經利用明日樓在雲澤大陸中想過種種辦法,之後外大陸修士進入雲澤大陸時,任玄御也用過軟硬兼施的辦法,同樣得知外大陸無法起死回生。那麼,仙界呢?那是飛昇的地方,想來會比修真界擁有更多奇詭的法術。
魔法、邪術,當然也有可能做到這一點,但有缺陷。
任玄御不會讓自己更不會讓他的妻子復活後受制於人。
只是,這些邪術令任玄御產生希望。既然在雲澤大陸中有畸形地使人復生之法,那麼,仙界會不會有完整的復生之法?任玄御想要嘗試,哪怕只有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必須要嘗試。
“我爹有一樣寶物,能夠拘住人的靈魂。他將我孃的軀體也封存起來。只要有復生之法,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她都留下了。我爹相信他會有爭取的機會。但必須去仙界。”得知登仙路後,任玄御幾乎發瘋,他只用了一夜就完成了那些準備,那些打算。將任自在叫來,將明光盞交給他。
那麼任自在還能說得出一句挽留之語嗎?
任玄御要去復活他的母親……任自在何嘗不也有這樣的渴望?
給林惜月說起那些的時候。任自在不禁想起了那一夜任玄御的目光。
那是多年未見,充斥着希望與未來的眼神。
誰也不會忍心阻止任玄御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任自在嘮嘮叨叨地說完那些,越到後面,越覺得自己像是在倒苦水。當然不是對任自在努力想復活他的母親有什麼不滿,只是,任自在總覺得把自己人生中悲慘的一塊拿出來說。就是在倒苦水,他只是有點擔心林惜月不喜歡。而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在聽完了他所說的以後,林惜月很久都沒有說話。
是不想說,還是不屑於對他這番話發表看法?
她真的能相信他嗎?這次他可沒有說謊啊。
任自在低着頭努力攥着拳頭想將這段煎熬的時間熬過去,但事情並不是想,就能做到的。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這樣被動地等待可從來都不是他的作風。
任自在開口了:“惜月。”
他得把主動權抓回來,算了,就當之前那些倒苦水的沒說過……
可任自在還是有點不甘心。
一點點。
“你信我說的那些話嗎?”他忐忑不安地將這句話問出口。
這個問題,任自在非得問出來才能罷休
他說完之後,心中未嘗沒有後悔,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不可能洗掉林惜月聽見他所說的那些話的記憶。
“信。”
任自在聽見的林惜月所說的話,只有一個字,卻令他懷疑他聽錯。
“你信我?”連任自在都忍不住露出“怎會如此”的震詫。
林惜月問:“難道你說謊?”
她是很認真回答的,見到任自在如此,便懷疑他是又犯了老毛病。
“當,當然不是!”任自在難得結結巴巴地打斷她,他飛快地回答,只怕她又誤會。
“我真的已經將日月宗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不會再回去。”任自在道。
他人如其名,的確更喜歡逍遙自在的生活。
被困在赤金山上,對他而言,的確是“困”。
任自在原以爲自己下山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卻不知怎麼,又來到酆都。
他打聽到林惜月的消息,便一直在院落中等待她。
任自在已經看到好幾次林惜月上來,但那時候,他仍舊沒有勇氣見她。
那天被林惜月一句問得啞口無言,他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林惜月。
只是今日他實在忍不住,才寫下這封信,試試林惜月對他究竟是何等情愫。
林惜月沒有第一時間漠視,也沒有第一時間拋棄,終於讓任自在有了現身的理由。
他鄭重地說完,問林惜月:“惜月,你想不想離開酆都?”
林惜月警惕地看着他:“當然不想!”
任自在這才意識到自己話中有歧義,他慌忙解釋道:“我不是說,讓你永遠不回來。”
“你不是想出去歷練嗎?不也覺得自己一個人孤身在外很不安全?”任自在接着說道,“不如……我們結伴去?”
林惜月被他繞進去了,想了半天,才解脫出來:“我是要去……可爲什麼非得要和你結伴?”
“我只是建議一下!”任自在補充道。
林惜月嘆息一聲:“你何必如此?你既然不想呆在赤金山,好不容易離開了,何不直接走就是,何必還來找我?”
任自在固執地道:“我知道你如今不能接受。惜月,我和你說那些。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爹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做到。”
“……你是說,等我死了,你也會努力復活我?”
“不是!”任自在哭笑不得,“好吧,那我不打攪你。你慢慢想。若是有一天你改了決定,我什麼時候都陪你一起走!”
“等等。”聽任自在這話中的意思,林惜月不禁問道。“……你不走了?”
“我不走了,我等你想通!”任自在認真地說道。
林惜月無奈:“這是林家,沒地方讓你住。”
至少,林逸嶽若得知。不會像她一樣簡單接受任自在的說法,他是一定會懷疑任自在有陰謀的。
任自在倒也懂看人眼色:“我住外面。只在酆都……”
他的確買了一間宅院,就在林府旁邊。
他是真做好了打長期戰役的準備。
林惜月無言,看來,她現在是真的很難將任自在趕出去了。
“罷了。隨便你吧!”她投降,回地下石室繼續修行去。
“我等你想!”任自在在她背後說完這些話,也翻出了院落。
……
月下酒桌。兩人對坐。
“你看,任玄御他兒子。還是懂禮儀的。”扈梟笑道,“你安心吧,我幫你看着他,他絕對不敢將惜月擄|走的。”
雲長信不說話,悶飲一口酒。
至少,林惜月還真不抗拒見任自在,她能說什麼?
而且林惜月真模樣,倒是令她想起某人。
——就是多年前的自己。
“小輩們的事情,就讓小輩們自己決定,我們掌握一下局勢就好。”扈梟接着說,“不管惜月她是不是改變主意,都是她自己的決定,既然是她要的,我們這些大人,又何必阻攔呢?”
雲長信挑眉:“看來你與任自在那廝的爹是真的關係不錯,如此護着他?”
扈梟道:“但若是你實在討厭他,我也能這就起身,去替你滅了他。”
說完,就真的從酒桌上站起來。
雲長信無奈:“少裝腔作勢了,坐下來吧。”
如果任自在說的全是實話,就憑任玄御對其妻子的癡心,也足以令雲長信放過任自在一次,至少,可以信他不會對林惜月無禮。不過這種信任只有一次,只要任自在當着她的面打破,她就會絕不再許任自在接近林惜月了。
沒想到,剛剛直到最後,任自在也無一次威|逼之舉。
“那這小子怎麼以前不知道好好對待惜月呢?”雲長信一語雙關地說道。
扈梟面不改色:“誰知道那小子怎麼想的,我若懂,我現在就是個年輕小子。”
雲長信白了他一眼。
過了一會兒,雲長信忽然說道:“扈梟。”
她難得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不是尊稱,也不是硬稱呼他另一個名字。
“嗯。”
見雲長信鄭重,扈梟的臉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
“你不會有天又忽然換一張面孔對我,或者消失無蹤,或者再次出現時,說不認識我吧?”
雲長信真心實意地問這句話,如果扈梟有一絲遲疑……她便不會再猶豫。
“再不會了。”扈梟同樣嚴肅地說出這句話。
前因後果,他沒有解釋,但肯定的話,令雲長信稍稍放下心來。
就是說……現在可以繼續猶豫,而不是毫不猶豫地斬斷兩人的關係。
至於堅定。
恐怕,還得要等扈梟真正將所有真相全盤托出時了。
她比林惜月,可更有耐心。
於是雲長信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無聲地給扈梟倒了一杯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