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不怕我告訴你的消息是假的嗎?”
唐承念認真地問道。
事實上,她真的有些不安了。
畢竟,那只是她見過的一段人設,如果有問題呢?
如果沒有被他採用呢?
那麼,商六甲豈不是白白回去了一趟?
而且,更令她擔心的是,他爲之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商六甲作驚訝狀:“你剛纔不會是編了一個驚天大謊,只想唬唬我吧?”
“當然不是!”唐承念立刻否認道。
她還沒有這麼無聊。
“那就行,消息麼,總是十之七八真,三兩分假的,沒誰敢說自己知道的全是真的,總有點水分……”
“這裡頭若是混了水分,你就白回去了!而且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我相信你啊。”商六甲無所謂地道。
“你別……”
“我真的相信你啊,這句不是說謊。”商六甲換了個表情。
他真是認真的。
當唐承念看清楚他的眼神,便意識到,並且不得不在心中承認這一點。
“你就這麼相信我?”
唐承念自覺她信任商六甲還有些道理,但商六甲憑什麼相信她呢?
是他一直在拯救她,也是他一直在被她坑……
她究竟憑什麼被他信任?
商六甲的眼神慢慢變得溫和,他的笑容沉靜,是唐承念見過爲數不多的溫柔。
“我願意相信你啊。”
他終究沒有說出緣故。
然而,他的眸子裡,全是溫柔,全是信任,全是真摯。
他說他願意。
“你願意爲了這信任,冒這麼大的風險?”
唐承念依舊不解地問道。
她可以理解明月倩不計後果地幫她,但是,她與商六甲,無親無故。
只是朋友。
還是說,商六甲真的將朋友看得這麼重?
她不懂,卻也不想裝傻。
她想弄明白,爲什麼。
可是,直到最後,商六甲也沒有說。
他只用淺淺的笑容看着她,便令她無奈地低下頭退讓,放棄了這次追問。
“我從未想過,世上有人能……這般信我。”唐承念茫然地道。
若是往常,她一定會信誓旦旦地說要報答。
但那人是商六甲。
她本就欠他。
她欠他的,太多了。
報答?
她早該報答他的。
“以後就有了,我信你,便如同你信我一般。”商六甲依舊帶着微笑。
面對唐承念,他總是驚愕。
然而,今日他卻給了唐承念許多驚愕。
想起方纔唐承念失神的模樣,商六甲便覺得太有意思。
“哎,你把這個給我收好。”
商六甲忽然說道,一邊朝前傾身——他的手裡抓着一個木人。
然後硬把這個木人塞進了唐承唸的手裡,一邊幫她合上手掌。
唐承念愣愣地抓着木人,好半天才回過神:“你把這個給我幹嘛?”
一邊低頭看了一眼。
這是個精雕細琢的木人,約是按照人的等身比例縮小的,手掌大小,但卻雕刻得栩栩如生,若不是因爲這是個木頭人,她大約會誤以爲這是個真正的小人兒。
但這張臉,她從未見過。
是一個面容清秀的青年人,稱不上俊美,稱不上霸氣,但偏有一種令人心醉的風采。
“這人是誰?”
唐承念擡頭問道,便見商六甲流露出了些許古怪的表情來。
“……你猜?”
“我猜不到。”唐承唸完全不走心地回答道。
於是商六甲的表情就更加古怪了:“……你猜猜看?”
“不知道。”唐承念依舊果斷地搖頭。
“……你仔細看看,這人是你認識的。”商六甲摸了摸鼻子,竭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正常,不過度心虛。
“啊……”唐承唸作恍然大悟狀。
商六甲立刻抿起脣一顆心小鹿亂撞地等她開口。
“猜不着。”
“……”
一顆心撞來撞去最後墜入深淵。
“哈哈哈……”唐承念捏着木人大笑起來。
商六甲這下還如何看不出唐承念是做戲耍他玩呢?
當下便惱羞成怒:“有什麼好笑的!”
“這是你吧?”唐承念舉起木人,“這是你本來的樣子?”
商六甲如今住在一個機關人的身體裡,便是再惱羞成怒,他的表情依舊也沒有太明顯的變化,只是僵硬地將面龐轉到一旁,但唐承念估計得出,假若他用的是真正的人類的身體,或許早就漲紅了臉吧?他還是一個小孩子,還在原身裡的時候,便是如此,有什麼都寫在臉上,便是再剋制,那臉色也會出賣他的心情。
“……你覺得……怎麼樣?”商六甲尷尬地問了一句,問完,卻又覺得自己太孟浪。
唐承念一愣。
怎麼樣?
幹嘛問她?
聽着這莫名其妙,而且相當沒來由的問題,唐承念頓時就懵了。
是相當徹底的懵了。
等回過神,她一時也覺得有些尷尬了。
偏偏她又沒有商六甲自帶的“厚臉皮”,望着手中的木人,終究是瞠目結舌,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還……還不錯……”
“那是‘好’還是‘不好’呢?”商六甲追問個不停。
“還不錯!”唐承念咬牙切齒地回答。
這讓她怎麼答啊?
無論回答“好”還是“不好”,都挺不對勁。
商六甲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但見她勃然,居然還笑個不停。
那果然就是故意的。
唐承念默默地收起木人,懶得理睬他。
只是,商六甲很快便又沉默下來,道:“雖說回去容易,再來可就……”
“沒關係,等你想來的時候,去明月崖通知我便好。”唐承念以爲商六甲是關切着蘭詩嬛和蘭賓言的事情,便溫言安撫他。
哪料到商六甲卻是搖搖頭。
“我總要在三月三十日之前趕回來的。”他說道。
“爲什麼?”
唐承念疑惑,怎麼偏是三月三十日呢?
商六甲無語地盯着她看。
“啊……”唐承念恍然大悟,羞愧無比。
自己這一世不就是三月三十日生辰嗎?她竟忘記了。
“你只有一面令符吧?”唐承念笑道,“哪有這麼容易來回?”
商六甲卻道:“誰說我只有一面令符?”
瞧他搖頭晃腦的樣子,頗爲得意。
唐承念無語地搖搖頭,道:“這令符畢竟難得……”
商六甲搶斷了她的話。
“……難得是一回事,但爲了你,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話有些孟浪。
可聽在耳中,說沒有感動,卻是糊弄人的鬼話。
唐承念何止感動,簡直是深受感動。
“你……”
“不過用兩面令符罷了,何況,不是還有蘭陵氏族的事情要調查嗎?我這也不算太荒唐。”
但這令符終究太難得。
精血流失,是很難補回來的。
不花費長久的時間,絕做不到。
“你說什麼也不管用了,三月三十日,我一定會趕回來的。”商六甲看着她笑。
唐承念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若是回到炎紋大陸,你爹孃還會再讓你回來嗎?”
“我會回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回來。”
今時不同往日。
若說之前的商六甲可能還做好了與唐承念暫別的準備,那麼他如今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個決定。
商氏族有爹孃在,總能顧好。
但若是令他失去這樣好的一個她,他不甘心。
他一點也不甘心。
商六甲想陪着她,真的想。
便是如今不得不離去,他的心裡依舊滿滿的全是她,只有她。
哪怕回到了炎紋大陸,他恐怕也不能忘記她。
既然如此,何不順應心意?
他的一生,總在考量,但依舊算不上順遂。
既然如此,他爲什麼不隨心所欲一回?
若說仍舊撞了南牆,那也是他親自選擇的,他不會後悔。
因爲那是他所選擇的。
便是錯了,也是活該。
但商六甲願意相信,唐承念不會讓他成一條可憐蟲。
他不會令她失望,亦然相信她不會令他失望。
這個約定,是刻意說給唐承念聽,也是刻意說給他自己聽的。
唐承念只是伸手拍了拍商六甲的肩膀。
她張開嘴,要說什麼。
但並不是什麼感人的話。
“但你爲什麼要把這個木人給我?”唐承念認真地問。
商六甲定定地盯着她的臉,意識到她也是很認真的。
這麼煽|情的時候,你居然問我這個?
難道不應該也深沉地說一句“我等你”“我信你”之類的嗎?
他一時間怔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木人是你,但是,爲什麼要送給我?”唐承念依舊瞪大眼睛,無辜地發問。
“……你管我?”商六甲伸出手,“不想要就還給我。”
“不行,已經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東西。”
唐承念依舊耍着賴,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
“但是,你總該告訴我,爲什麼要把這個送給我吧?”唐承念言笑晏晏。
商六甲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兒,他纔不甘心地道:“你先把木人給我。”
“你要做什麼?”唐承念提防地看着他。
“木人上有個設計,我打開給你看。”商六甲催促道,“快給我。”
“唔……”
唐承念考慮再三,還是拿出木人,遞給商六甲。
商六甲拿着木人擺弄了一下,果真,在木人的心臟部位,有一個開口。
他直接把這兒打開,露出一顆做工精緻的紅寶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