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瑄奇天人交戰後,還是決定,說。
畢竟,陳善明已經講過了,他是要留下陪着唐承眷的,估計也是怕自己離開以後,蘭詩嬛會加害他的徒弟,而自己這個父親無法保護女兒吧。
對於陳善明的惡意揣測,來源於唐瑄奇的天生性格,雖然這只是他的揣測,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遷怒了一下陳善明,難道只有你寶貝徒弟,我不寶貝女兒?
也好讓你看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免得得了個好徒弟,居然就拽起來了。
唐瑄奇這人,有時候真是幼稚。
連自己親生女兒的醋都吃。
還不是嫉妒的嫉,是妒忌的忌,天底下如他這麼奇葩會忌憚自己骨肉的人,確實不多見。
他若無其事地開口:“既然陳長老要在府中住下,不知能否也點撥一下我的大女兒?”
陳善明一怔,問道:“貴千金不是在明月崖研習嗎?”
讓搖光峰長老點撥明月崖弟子,虧這人想得出來!
陳善明更有些鄙夷唐瑄奇,面上卻不顯,只作疑惑狀。
“是啊……不過她師父不在嘛,我想,陳長老您是長輩,一定願意點撥晚輩的,況且我家那女兒與唐承眷一脈相承……”言下之意,我家大女兒是小女兒的姐姐,你都教我家小女兒了,好意思不教教我大女兒?
這奇妙的邏輯讓陳善明半天都說不出話。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什麼不對……
但既然眷兒與唐承念是姐妹,或許關係不錯?也許唐承眷也願意讓他教導一下唐承念?
陳善明忍不住偷看了唐承眷一眼。
唐承眷回看,高深莫測地一笑。——所以這是關係好還是不好?陳善明更糾結了。
由於拎不清狀況,陳善明只好繼續裝傻:“這……我想,明月掌門不會同意吧。”
放着明月初不問,來問陳善明,這不是看不起明月初嗎?
陳善明真覺得唐瑄奇是腦子太不清醒了。
他一邊嘿嘿嘿地笑着裝傻,一邊打太極,就是不肯和唐瑄奇正面談論此事。
唐瑄奇說着說着也有些煩了。不禁說道:“我記得陳長老曾經說過,你想要點撥一位天才,哪怕沒有師徒之名,也無所謂。是吧?”
陳善明微微一笑,這話他認同。
他看向身旁地唐承眷,眼底閃過了一絲欣賞的神色,道:“眷兒確實是個好孩子。”
誰跟你說眷兒了?唐瑄奇一怒,頓時覺得陳善明這是看不起自己。他又不是隻有唐承眷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兒子,唐承奕,還有一個女兒,唐承念,你怎麼偏偏只說唐承眷呢?也是唐瑄奇魔怔了。一葉障目,一次惡意揣測之後,便開始用同樣的態度來揣測陳善明說的每一句話。說白了這人性格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
爲了給陳善明添堵,唐瑄奇頓時換了一張笑臉。道:“我們家可不止眷兒一個好孩子呢。”
陳善明後知後覺地想起唐瑄奇似乎還有一雙兒女,是明月倩生的唐承奕與唐承念。
一個是在天樞峰,一個在明月崖吧?
他恭維道:“不錯,令郎和令千金都是頗有天賦的人,我聽聞他們也和眷兒一樣,都是天靈根?那修爲一定也不錯吧。”再不錯,能越得過唐承眷嗎?
陳善明是恭維也是自誇。
你家兩個孩子都不錯。不過到底不如我調|教出來的徒弟呀。
哪知道唐瑄奇像是聽不懂似的,也笑道:“犬子有些不聽話,教我頭疼,好在我家念兒沒讓我失望。”
說完看了唐承眷一眼。
眼神極爲複雜,似乎帶着些驕傲,又帶着些……挑釁?
唐承眷恰好擡起頭。與唐瑄奇對視,兩人同時收回目光。
他無語地搖了搖頭,越發頭疼了,自己究竟是投身到了一個什麼鬼家庭裡啊?
沒規矩也就罷了,父親挑釁女兒算是怎麼回事?
罷了。好在他只要等這具身體的姐姐過了生辰,就能回搖光峰去了,他還忙着修行,哪有心情和這唐府裡的人勾心鬥角。
至於阮葵,他見過她的表現之後,實在不想管了。
唐承眷抿了一口茶,開始思索告退的事情。
誰知此事唐瑄奇有些炫耀地說道:“陳長老,你恐怕還不知道我家念兒修爲如何吧?”
誰耐煩聽?唐承眷微微闔眼,掩去了眸子裡的不耐。
陳善明卻是不得不繼續與唐瑄奇客套,他笑了笑,語氣有些平淡,卻也很配合地問了一句:“我的確不清楚,不曉得她的修爲如何?”
唐瑄奇洋洋得意地道:“念兒她……已然是結丹境界的修士了!”
語氣拉得極長,顯得意味深長。
“噗——”
唐承眷側耳聽着,頓時失態地噴出一口茶水。
陳善明也不比他好多少,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哪還有平素那仙風道骨的模樣?
唐瑄奇哈哈大笑,揶揄多過關心:“是不是嚇着你們了?”
“唐家主莫不是說笑吧!”陳善明不能置信地問道。
這話頓時讓唐瑄奇皺緊了眉,道:“陳長老這是不信在下的話嗎?”
語氣也拖長了,顯得有些忿然。
陳善明苦笑,慌忙擺了擺手,他對唐瑄奇也比較瞭解,自然明白唐瑄奇這是真怒的意思。唐瑄奇的脾氣一向不怎麼好,尤其是被人懷疑與誤會的時候,更是容易發脾氣,與唐瑄奇曾經打過些交道的陳善明,自然看得出他這表情有幾分真。
難道,那個七歲的孩子,真是個天才?
陳善明一時有些恍惚。
唐承眷更甚,他自知是轉世之人,重來一回,對修行之事有了更深的瞭解,但即便如此,他也用了一年的時間纔回到當年的築基境界,可是,那個唐承念?她居然已經是結丹修士了!……對了,她就是這具身體的姐姐,也是那個過生辰的女孩子吧?既然如此,這個唐承念,豈不是才七歲?
他有些說不出話了。
最慘的是阮葵,本以爲這回好不容易壓過了明月倩一頭,誰料想,那女人的女兒居然比她的女兒厲害,還厲害這麼多!難不成,她這一代要受明月倩的欺負,她的女兒也要受明月倩的女兒的打壓嗎?阮葵越想越是不平衡。
只是,她又能做什麼呢?
唐瑄奇見自己一句話就嚇住了面前三人,有些得意。
但仔細一想,這三人似乎只是被唐承唸的修爲嚇住,而不是被他。
唐承念……即便她意外地幫他出了一口氣,但唐瑄奇還是沒法喜歡這個女兒。
尤其在明月倩處死細腰之後,厭屋及烏,他就更討厭唐承唸了。
前不久,她居然還敢設計陷害他!她以爲她是誰?他是誰?
她是他的女兒,他是她爹!
爹……唐承念這丫頭,究竟還有沒有把他當做她的父親?唐瑄奇也不敢講了。
就在唐瑄奇和另外三人一起陷入不好的回憶之中時,有個侍女在外求見。
唐瑄奇招招手,讓那人進來。
她是替門房傳話的:“老爺,門房說,府外有一個青年人求見,他還帶着一個小女孩,自稱認識您。”
唐瑄奇哼了一聲,道:“認識我的人多了,我全都要見嗎?回了吧。”
“是。”侍女忙不迭應了一聲,便要走。
“哎,等等!”
唐瑄奇在她身後叫住她。
侍女一愣,回過頭來。
唐瑄奇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又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
“是。”侍女不敢反|對,雖然,她的腳步相當遲疑。
從前都聽說老爺有些不忌口,如今看來,簡直猴急啊……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
侍女有些悲憤地朝着唐瑄奇慢悠悠走過去,雖然竭盡全力走出了烏龜的速度,但這條路並不長,總有走完的時候。她停在唐瑄奇面前,可是唐瑄奇顯然覺得這還不夠,他抓住了她的脖子,將她的腦袋慢慢地拉近,拉近,拉近——
侍女絕望地等待着輕薄的判決。
熟料唐瑄奇只是以蚊子般的小聲音問道:“那人有沒有通報他的名字?”
侍女被嚇了一跳,沒料到唐瑄奇把她拉得這麼近,居然只是爲了問一個問題。
不過問都問了,總不能不回答。
便趕緊點點頭,答道:“有。”
唐瑄奇沒耐煩,“你這個丫頭,怎麼問一句話只答一個字?”
這麼沒腦子也是很難得。
侍女完全不瞭解自己做錯了什麼,慌忙跪下求饒。
她求着求着就哭了起來,沒來由又成了嚎啕大哭,顯然是嚇着了。
唐承眷無語地捧着臉,顯然,這侍女是誤解了唐瑄奇的行爲,可誰讓他自己將這麼簡單的舉動做得如此曖昧呢?他原本可以做得很好,誰讓他非得搞得這麼鬼鬼祟祟,他和陳善明又不是愛偷聽的人,他自己倒是挺想走的。
只是,這侍女要是不停下來,估計唐瑄奇也不會肯放人。
嘖。
唐承眷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你不要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怎麼欺負你了呢,還是說,你對我們有意見?”
這種嚎啕大哭的人不能勸,越勸越哭。
索性還是嚇一嚇她,讓她乾脆不敢哭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