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承念吃飯的過程中,楚良玉楚良顏兩姐弟一直恭敬地交疊着手侍立在一旁。
唐承念並沒有任何反應,她知道自己遲早要適應這一點。
她一邊吃飯,一邊沉靜地思考着未來的方向。
自己的優勢,自己的短板,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事情。
結果簡簡單單一個人的飯,她活生生吃了一個時辰。
等到唐承念放下碗的時候,明顯並不習慣伺候人的楚良顏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唐承念聽到了那聲嘆息,卻並沒有回頭,淡然地笑了笑。
她並不是苛待屬下的人,自然不會連這一點自由也不給楚良顏。
何況她現在非常,非常,非常的缺少能夠幫助自己的人。
任何可以拉攏的對象她都會毫不遲疑地想辦法拉攏。
就算不能收歸到自己麾下,至少也要讓對方對自己有個好印象。
比如明月初和明月晉。
她當然清楚這兩人是明月倩的堂兄,對明月倩很好,但唐承念絕不會將兩人的善意消磨於自己的傲慢無理之中。
楚良玉跟弟弟楚良顏不一樣,她並沒有將侍奉唐承念當成宗門中交給她的任務。
她很清楚,能夠和唐承念打好關係,甚至得到看重纔是最重要的。
雖然楚良玉並非明月崖中的外門弟子,但是她也知道常心宸在外門的身份。
能夠被常心宸親自送來,唐承唸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將楚良顏一直當任務一樣,將伺候唐承念當成苦差事,楚良玉一臉恨鐵不成鋼。
她趕緊踢了楚良顏一腳。用眼神催促他按照剛纔她的教導去做事。
楚良顏無奈地離開,去衝了一杯茶水回來,端到了唐承唸的面前放下:“您請喝茶。”
語氣就像唸白一樣,乾巴巴的。
楚良玉無奈地捂臉。還不如自己上呢。
唐承念默默地喝了一口茶,算是寬楚良玉的心。
要帶這麼一根筋的弟弟,很辛苦吧。
我也……
唐承念搖搖頭,將茶杯放下,走了出去。
事實上,她是打算回房間去繼續修煉了。
然而這個動作卻引發了楚良玉的誤會,還以爲是唐承唸對楚良顏的態度不滿,結果抓着楚良顏狠狠教育了一整個晚上。
……
唐承念回到房間以後,便立刻將門關上。
然而。她剛要回到牀上去,卻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不尋常的響動。
唐承念先是一怔,繼而面色很快變得非常難看。
今天晚上似乎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想要修煉恐怕是不行的了。
“誰?”
她並沒有接近門口。
在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以前,唐承念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纔多久沒見,居然變得這麼冷漠了?”
從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語調,似笑非笑的模樣。
唐承念原本在桌邊坐着,聽到這個聲音後立刻站了起來。
她有些詫異地看着門口。
然後,她親眼看到大門被緩緩推開。
一個面容秀美,還帶着一些青澀的黑衣少年走了進來。
他踏着輕快的步子,走進房間裡以後,揹着手將門合上。
這張面孔,唐承念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個聲音。唐承念也不覺得多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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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用這個面孔配上這個聲音。她還覺得有些生澀。
愣愣地看了半晌。唐承念怔然喊了一聲,帶着試探:“商六甲?”
黑衣少年點了點頭。嘴微微撅着:“不認得了嗎?”
“當然不認得了!你……你已經煉化了那具機關人?”唐承念先是勃然大怒,繼而用十分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商六甲,你真是商六甲?”
“當然是我。”黑衣少年露出燦爛的笑容,這和他冰山一樣的面容真是格格不入。
“你不是說,想要煉化那具機關人,很難嗎?”唐承念再一次問道,帶着些微怒氣。
“難,是針對普通人來說的。”商六甲挑眉,“我是普通人嗎?”
“你個騙子……大忽悠!”唐承念怒氣衝衝地指着商六甲發飆。
當初她在馮無許家呆着的時候,這人可憐巴巴地說自己想要煉化機關人是多麼多麼困難,自家老是維持着一個六歲小男孩的外形是多麼多麼悲慘,爲了讓他能夠紓解心中的悲憤讓唐承念一定要好好對待他云云——然後唐承念就充當了商六甲悲憤期間的研究對象,爲了滿足這傢伙的好奇心,唐承念光是耗盡自身靈力值就不曉得多少次,雖然她擁有隨身遊戲系統,可是靈力值清空的痛苦也是實打實的!
結果,結果這廝居然是胡說八道裝可憐?
唐承念怎麼可能不生氣!
雖然商六甲不知道‘忽悠’是什麼意思,不過也看得出唐承念現在非常生氣。
他好笑地道:“我也沒想到你這麼在乎這件事,我以後不會了。”
“說得輕巧!”唐承念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許久後收回目光,哼了一聲,擺了擺手,擺出一付自己已經不在意的神情來,大聲說道,“罷了,不跟你辯來辯去了,簡直沒完沒了,好像誰愛跟你斤斤計較一樣!”
唐承念渾然不覺,自己又犯糊塗了一回,跟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少年計較。
她在心裡想,誰知道這具機關人的身體裡裝着什麼樣的靈魂啊。
說不準,是個幾百歲的老妖怪呢?
老妖怪還欺負她,是誰比較幼稚呀!——唐承念很快就說服了自己。
商六甲可不知道唐承念腹誹什麼,面上仍舊掛着十足的微笑:“那就多謝你放我一馬啦!”
“哼。”唐承念又哼哼了一聲,她真覺得自己在商六甲面前怎麼老吃癟?
在九天玄門遺址那裡佔到的便宜。這些天似乎都被這傢伙給找回來了。
果然,一定是老妖怪!唐承念越想就越是堅定。
“又生氣啦?”商六甲抿着脣,一付要笑不笑的樣子。
“誰生氣了?你少自以爲是。”從九天玄門遺址出來以後,唐承念就跟着商六甲在馮無許那兒呆了一段時間。那些天裡,商六甲可着勁地煩她折騰她,她實在已經沒力氣跟他爭辯了,一打算開口就累,所以乾脆閉嘴,或者用一句話終結爭執。
商六甲往後一仰,揹着手點點頭:“不錯,不錯。”
不錯什麼?他也不說。
商六甲很快忘記了這件事情一樣,提起了別的話題:“你要在這裡呆着?”
“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唐承念懶得跟他兜圈子。
“這裡可是明月崖。你一個火靈根修士,混得出頭嗎?”商六甲一臉詫異地道。
要不是唐承念早知道這傢伙的真面目,還真要以爲他是在純粹地擔心她了。
唐承念嗤笑一聲。道:“想忽悠我?別白費力氣了,我就在這裡呆着,哪裡也不去。”
商六甲抱着手臂,訝異地問道:“爲什麼?”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忽悠”是什麼意思,卻實在是不能明白。
唐承念爲什麼立刻拒絕他?
“你真不打算跟我回我家,我的家族……”
“我說了,你別白費力氣。”唐承念搖搖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去。”
“不跟我走?”
“嗯。”唐承念這回只說了一個字,可那堅定的表情倒是令商六甲真的相信了她的決心。
“那太可惜了。”商六甲並非死纏爛打的人。他很清楚。這種辦法也許有用。但更有可能招人反感。尤其,是像唐承念這樣堅定的人。他無奈地嘆息一聲。只可惜這回沒辦法帶走唐承念,她畢竟是天靈根,天靈根的修士不能說稀少,但對任何勢力來說,都不會嫌天靈根的修士太多。
這個話題就此作罷。
不過唐承念隱隱覺得,這就是商六甲千辛萬苦趕來的唯一理由。
然而,她是真的不可能跟隨他去一個她純然陌生的勢力。
以商六甲爲依靠?
她並不認爲那裡就一定會比這裡安全。何況,她也不覺得商六甲本人有多麼值得信任。
但是,這些事情並沒有必要說得太明白。
至少不說明白,兩人還能平靜地交往,做個可以聊天的朋友。
交不交心都是其次,交淺言深的話,唐承念自己也不肯相信的。
“喝茶嗎?”唐承念摸了摸茶壺,冷的,話纔剛說出口,自己又吞下去,“呃,沒茶了。”
“冷的也無所謂,我又不會生病。”商六甲笑眯眯地伸手拿走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唐承念一愣,繼而立刻道:“我是主人,哪有讓客人自己給自己倒茶的?”
“行。”商六甲從善如流地將自己面前那杯茶放到唐承念面前,又把茶壺遞給唐承念,“那你給我倒。”
唐承念拿了一個新的杯子,給商六甲斟了一杯冷茶。
清清的一杯茶水裡,飄着層層疊疊的煮爛的茶葉。
她看着這杯茶,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商六甲卻拿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他放下茶杯,面色忽然變得淡漠:“我得走了。”
唐承念一時沒反應過來:“去哪兒?”
商六甲的眼神,忽然變得幽深:“回家啊。”
“回家?”
“商家。”商六甲說得坦率,“也許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