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戰爲了取信於長寧,命人帶上了不少宮女一一做證。
雖然因爲左右營將軍謀反的事,宮中死傷無數,但秦妃宮中人數衆多,在宮中經營多年也難免落下馬腳,如今一一擺在眼前,都是證據。
斯人已逝,但身後名還是保不住。
長寧靜靜聽着這些年的事,並沒有多麼憤怒。
秦妃既然早就有了爭鋒之心,顯然不會對母后真的臣服,那幫着父皇設計算計柳家也是正常。
唯一讓長寧驚訝的是當初她第一次知道母后的死有詐時,秦妃曾經給她送傘,安慰她,也正是那一次長寧選擇和秦妃五皇子結盟。
但最後,秦妃的出現根本不是“偶然”,而是精心策劃的。
秦妃爲父皇辦事,當時父皇希望她得知是柳一戰行刺的真相進而放棄爲柳家伸冤的打算,需要一個人出面讓長寧“得知”真相,所以秦妃就安排了爲柳後收屍的彭嬤嬤對長寧說出部分實情,讓長寧誤會柳後是爲了替柳家贖罪而死。
而且秦妃做得非常巧妙,她利用鄭貴妃做替罪羊,成功地把鍋甩給鄭貴妃。
直到現在,長寧才確定當初殺彭嬤嬤滅口的人,是秦妃而不是鄭貴妃。
而鄭貴妃死前的掙扎,長寧也明白了兩分。
鄭貴妃必是死前想明白一切,但奈何秦妃當時已是要挾長寧不能攻打後宮的重要砝碼,這樣一拖就拖到了自己身死,也沒能把秦妃的真面目公之於衆。
不過現在秦妃懸樑自盡,秦家全族死的死逃的逃,除了早被長寧送出長安的秦無疆和回到曹家的秦曹氏保住一命外,已經是樹倒猢猻散,就連康子明都在柳一戰的高壓下回頭反咬一口,證明秦太傅的自私自利。
可這些都不是長寧關注的。
“就算秦氏一族罪大惡極,如今他們也已經死了——”
“沒有死,只要五皇子還活着,秦家就不算死,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嗎?”柳一戰搶白道。
長寧臉色微沉。
果然,柳一戰已經開口說出自己的計劃:“秦家有個好孫女,一步一步算到現在真是不容易。但她再能算,也算不到我柳一戰能這麼快就扎穩根基,所以她做的安排註定要成爲一場空。”
長寧微攥拳頭。
不論柳一戰這話是指的出逃在外的五皇子,還是她本人,長寧都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柳家握着秦昭寧的“證據”。
“所以秦昭寧會牽扯進來,並不是個意外。”她問。
柳一戰噙笑:“原本是個意外,但後來不是了,從當初她女扮男裝在長春苑看到風花誤的那一刻,她就回不了頭了。”
長寧攥着拳頭等候下文。
“你們的證據,就是秦昭寧做的惡事嗎?比如?”
“毒殺宋宜錦,算嗎?”柳一戰笑說。
長寧左眼下意識地眯了一下:“原來是她,我早該想到是她。”
當時宋宜錦死的可謂蹊蹺,而宮中能隨便行走的人又只有那麼幾個,當時秦昭寧正巧就在宮中,還沒有和秦妃待在一起。
顯然,秦昭寧並沒有不在場的證明。
更可怕的是,柳一戰拿出了完美的證詞,秦昭寧當日離開延禧宮的時辰和出宮門的時間間隔太長,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所以秦昭寧在這件事中根本洗不清。
“明日一早,這些罪狀就會公之於衆,讓秦家從此跌落神壇。”柳一戰大笑。
這一計不可謂不毒辣。
他的目的其實並不是對付秦家,而是對付出逃在外的五皇子。
然而五皇子的根就是秦家,如果能夠用秦昭寧這顆老鼠屎壞了整個秦家的名聲,他們何樂而不爲呢?
如此一來,五皇子這秦家的血統非但不夠高貴,還是一個卑賤的罪臣之孫。
這樣一比,小晉王這個出身先帝長子長孫的血統就尊貴得多。
柳一戰現在得到了小晉王的“支持”,又能毀掉五皇子一部分實力,可謂是高枕無憂,的確不需要如長寧所說再爲了穩住慕清彥而另立新帝,冒這樣大的風險。
“所以,到底是選擇做大楚的公主,還是做我柳氏的公主,長寧,你自己選吧。”柳一戰將選題拋了回來。
長寧卻沒有半點猶豫:“我乃大楚新帝,何需再選。”
柳一戰深吸一口氣:“長寧,你可知道,你這樣是要挾不了我的。”
縱然長寧是他唯一的外孫女,但柳一戰從來都是霸道慣了,又豈會允許別人做他的主人。
“我當然不是要挾,我只是在想,秦昭寧真的很可惜。”她輕聲嘆息。
秦昭寧真的很聰明,格局也夠大。
長寧此刻全明白了。
原來當時秦昭寧那麼瘋狂,正是因爲知道羅氏是柳一戰的人。
長寧思維跳躍,根據柳一戰這些話已經推斷出秦昭寧最後瘋狂的原因。
因爲秦昭寧從那張風花誤易容成長寧的太歲麪皮裡看到,羅氏是在爲柳一戰效命。
而只要柳一戰活着就遲早會打進長安。
不幸的是,她的外祖父與柳一戰一文一武鬥了這麼多年,一旦柳一戰打入長安,秦家根本毫無活路可言。
正因爲想到這些,秦昭寧才決定破釜沉舟。
既然羅氏是柳家的人,又能將當年易容的面具交給風花誤,可見整個長安也都在柳一戰的監視下。
所以秦昭寧只能選擇舍掉大多數人,來保住秦家唯一的希望。
當時爲了遮掩真相,秦昭寧甚至讓秦妃先將五皇子囚禁起來,直到叛軍入城時才用身邊心腹將五皇子救出皇宮。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柳一戰笑說,顯然對長寧惋惜秦昭寧之死感到好笑。
“祖父要我關心自己,想來已經決定好如何處置我和慕清彥了?”長寧應對淡然。
與此同時,大盛寶殿偏殿中慕清彥正坐在客座閉目養神。
他身邊是兩列看守他的護衛,還有五扇連立的碧紗屏,有一女子坐在屏風後,燭光如豆,在碧紗屏上印下她姣好的身形。
而屏風對面則是紋絲不動的慕清彥。
“秦昭寧聰明反被聰明誤,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屏風後的女子聲音清澈,還帶着一絲驕傲。
慕清彥閉目凝神,不問也不答。
“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誰嗎?”屏風後的女子站了起來。
慕清彥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
“難道楚長寧沒有告訴過你,我是慕清音?”屏風後的人冷笑。